下午三點,古斯塔夫·拉·瓦雷第準時地穿著一身嶄新的皮甲來到了維吉瑪的下水道入口前。他手裡還提著一把鋼劍,顯然是剛剛從鐵匠鋪裡買來的,尾端鐵匠們用於標識自己身份的緞帶甚至都沒有去除。

他焦急地站在門口踱步,不顧別人異樣的眼光。古斯塔夫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他希望他們快點來。

何慎言與傑洛特沒有辜負他的期待,實際上,就在古斯塔夫踱步僅僅兩分鐘後,他的肩膀就被人拍響了。揹著銀劍的傑洛特與穿著黑袍的法師站在他身後。

“你的準備還算充分,古斯塔夫先生。不過,我希望你還能有點勇氣。”

“我當然有,先生!”古斯塔夫激動地拍著自己的胸膛,皮甲被他拍的梆梆作響。

“希望如此。”

何慎言對他點了點頭,一行三人邁進幽深的下水道。

前二十分鐘,他們還能擁有道路兩側牆壁上火把的光作為照亮,然而,在進入了維吉瑪下水道錯綜複雜的深處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唯有黑暗,還有從黑暗深處傳來的不明聲響。細微,但已經足夠讓人覺得不安了。古斯塔夫這個退役的軍人也被嚇得不輕。

實際上,敢於踏入黑暗深處的人需要的不僅僅只是勇氣而已。古斯塔夫很怕,他的腿都在微微顫抖,尤其是想到自己的妹妹用鮮血餵養屍嬰的那副情景,他就更怕了。

然而,另外一些事卻讓他依舊向前邁步。

“我們還有多遠,傑洛特?”何慎言問道。他走在隊伍末尾,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看上去簡直就像是來郊遊的。

“沒多遠了。”獵魔人答道。他走在最前方,銀劍提在左手。“還剩下一點距離......希望你保持冷靜,古斯塔夫先生。”

“我...我會的。我儘量,先生們。”

不復此前,古斯塔夫甚至有些結巴。他在隊伍中間走著,法師的腳步聲和獵魔人的腳步聲迴盪在一起,夾雜著從幽深黑暗裡傳來的迴音。

傑洛特沒有說謊,也沒有誇大事實的想法。的確只剩下了一點距離——他們跟著獵魔人在那錯綜複雜的下水道迷宮裡行走著,不一會兒,就抵達了傑洛特曾經發現那位女士的位置。

“看來她走了......很警惕。”傑洛特站在那個通道內,望著天花板上方屍嬰們留下的粘膩痕跡,對何慎言點了點頭。

“果不其然。”

“什麼?你們在說什麼?”古斯塔夫茫然地看著他們,手緊緊地抓著劍。

從他來到這下水道開始,恐懼便開始在他的心中生根發芽。軍隊裡的經歷對這樣的事一點幫助都沒有。他接受的訓練是和人類作戰的,而不是和怪物。

屍嬰。

古斯塔夫咀嚼著這個字眼,感覺自己都要喘不過氣了。一個恐怖的猜測在他的心中冒出——萬一那些屍嬰裡有一個是......是他的孩子呢?

“你的妹妹很警惕,古斯塔夫先生。”何慎言轉過身來,對他說道。“她被發現了一次,就直接換了位置。”

他聳了聳肩:“很不幸,但我們估計還得在這兒待久一些。”

古斯塔夫沒有關注這個問題,他面色煞白地問:“......她,她逃跑了?我們找得到她嗎?”

“放心,這兒可是有位痕跡學大師。”何慎言笑了,指了指傑洛特。

後者對他的玩笑翻了個白眼:“我根本就不知道痕跡學大師是個什麼玩意兒,何。我只知道如何在複雜的環境中尋找到一點線索。”

他蹲下身來,左手抬起,一抹火苗從合攏的食指與拇指間浮現,照亮了地板。傑洛特仔細地檢視著那些痕跡,過了一會兒,他站起身。

“怎麼樣?有發現了嗎?”古斯塔夫迫不及待地問。

“你的妹妹......真是位不同凡響的女士。”傑洛特面色古怪地對他說道。“她甚至知道該如何掩蓋自己的腳印。”

“啊!”古斯塔夫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腦門。“一定是因為我小時候和她玩的捉迷藏的原因。”

“什麼捉迷藏能有這種功效?還能讓她學會遮蓋自己的腳印?這可是隻有獵人和軍隊裡的偵察兵才會的技巧。”獵魔人更加奇怪了。

“我一直都想參軍,因此小時候的管家便是位退役的偵察兵,他教給了我和我的妹妹許多技巧,捉迷藏......既是遊戲,也是考試。”古斯塔夫抿著嘴回答,看上去悔不當初。

“我們...我們找不到她了嗎?”懷揣著最後一絲希望,古斯塔夫聲音顫抖地問。

“找得到。”傑洛特用一種篤定地語氣告訴他,他朝前方走去,右手手指摩挲了一下牆壁,那上面有一些細小的抓痕。

“你的妹妹或許懂得如何隱藏自己的腳印與痕跡,但那些屍嬰可不會。”傑洛特如此說道,同時熄滅了手中的火焰。

他們沿著那些可怖的痕跡繼續向前,一路上,古斯塔夫的恐懼正在一點點變得更為嚴重——他無法理解能留下這些痕跡的生物到底能長成什麼模樣,況且,屍嬰這個詞聽上去就很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