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今晚,是嗎?”

年幼的孩子詢問著她的母親。

她小小的栗色童孔裡反射著細小的光澤。她的母親只是輕微地點了點頭,將她抱得更緊了一點。同時示意孩子不要再出聲。

她們頭緊挨著頭,縮在窗戶的下方,從那些封住窗戶的木板邊緣看著窗外的街道。

房屋外,幾個男人並肩站在一起。他們凝視著天空,皎潔的月光逐漸被一團烏雲遮蔽。

遠方的地平線逐漸變得模湖,在那裡,一團散發著陰鬱的慘綠光芒的無形黑霧正以極快的速度襲來。他們幾乎都能聞到那些東西惡臭的味道了——對於生的渴望和身為父親與丈夫的責任衝突在了一起,最終,後者站了上風。

“我們會死嗎?”

其中一個人問。

他的回答得到了回覆。一個拿著手槍的男人倚靠在堆疊在一起的厚重板條箱上笑著說:“不一定,哈爾克。也許那幫雜碎覺得你的肉是臭的,不會吃你。”

“去你媽的。”

被稱作哈爾克的男人咒罵了一句,兩人的玩笑話引起了一陣大笑。

恐懼被衝澹了,他們握緊手裡的武器,不知道自己能抵抗多久。這些人不是海盜,不是匪徒,他們只是一群平凡的裝卸工。平常在碼頭上賣點苦力過活。

否則也不會直到現在還待在這樣的地方——他們沒有錢坐船離開,也沒有加入任何幫派,不被允許帶著自己的家人去往幫派們準備好的避難點。

哈爾克扭過頭看著自己的家,他妻子的側臉在釘著木條的窗前若隱若現,從縫隙中觀看著他。他抬起手,示意她躲起來。而女人卻倔強地搖起了頭。這讓哈爾克啞然失笑。從他認識她起,她就一直是這樣的倔強。

“好吧,你這瘋婆娘。”他咕噥著。“至少我把門窗都封死了,唉,媽的。”

年幼的孩子再次詢問她的母親:“為什麼哈爾克叔叔和爸爸他們都不進來呀?”

“別說了,亞達。”她的母親輕聲回答。“閉上眼睛,好嗎?睡一覺,睡到明天早上就好了。”

“可是我睡不著,媽媽。”

孩子困惑地說:“而且你在發抖,你在害怕嗎?”

母親別過臉去,用顫抖的聲音哼唱起古老的搖籃曲,不讓孩子看見自己眼中的淚水。她輕柔的聲音持續了一段時間,孩子也不再發問了。

她很喜歡這首歌,這或許是她沒多少快樂記憶的童年中唯一曾經真正擁有過的東西。她不開心時,母親會唱這首歌,即將入睡時,母親也會。

黑霧從海平面遠方席捲而來。這裡是比爾吉沃特的最下層,是隻有窮人們居住的地方,這裡還是亡靈們登陸的第一站。

哈爾克握緊了手中的刀劍,他沒用過這東西。只是看別人揮舞過,那個黑幫打手就是用這樣的東西一下殺了三個人。他當時在旁邊看得都快嚇死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相同的事......只希望他的妻子能活的久一些。

至少要比他久一些。

“準備好,兄弟們。”和他開玩笑的那個男人臉色煞白地靠在板條箱上,他握槍的姿勢非常業餘。“黑霧快到了。”

他說的是實話。

黑霧已經到了他們面前了,上一秒,它還在礁石與海浪旁,下一秒,卻已經踏上了底層的街道。

母親閉上眼,孩子卻像是看到了什麼好玩的東西一樣,興高采烈地叫了起來:“媽媽!媽媽!你看!那團霧前面站了一個人!他要幹什麼啊?”

她驚訝的看去,卻發現真如她所說,那的確站著一個人。

一個瘦高的背影擋在黑霧之前,沒人知道他是何時出現的,他就那樣站在那裡,直至黑霧將他完全吞沒。

然後,金色的烈焰從中爆發。

何慎言平靜地站在黑霧裡,耳邊不斷傳來亡靈們的哀嚎。

黑霧之中似乎完全是另外一個世界,街道的景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原,沒有活物存在。天空破敗不堪,像是鏽蝕的畫布,噁心的色彩令人作嘔。

他沒感到有多意外。

一隻蒼白的骨手從他腳下的地面升起,慘綠色的光芒從泥土中放射了出來。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