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殺了他。”瞂

巴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莫塔裡安卻不甚在意。他平靜地回答:“是的,我一早就告訴過你我會殺了他。”

“你告訴過我......但我那時沒有預料到你真的會下手。”

巴魯握著慈父賜給它的木杖,警惕地站在菌毯之上,提防著莫塔裡安的攻擊。它沒有掩飾自己的警惕,那份不信任甚至都從聲音中滿溢了出來。可莫塔裡安卻根本沒有在意,他甚至沒有回頭。

“慈父必將對你很惱火......”

“我看上去像是會在乎祂的所謂怒火的模樣嗎?”

巴魯沉默了。

是的,莫塔裡安不會在乎。它聽見了莫塔裡安與泰豐斯的對話,每一個字都沒有落下。這意味著,站在它對面的那個人此刻已經徹底背棄了慈父。瞂

背叛者是可恥的。

它應該揮動木杖,藉由花園內的力量來殺了他。可是,不知為何,巴魯卻遲遲沒有動手。惡魔握著它對自己祖父愛的證明,沉默了很久,才開口說了下一句話。

“......你承諾過,你會幫助我。”

“是的。”

“那也是一個謊言嗎?就像你曾說過你愛慈父一樣?”

“我從未說過我愛祂,而我對你所說的話也不是謊言,巴魯。我會幫你去往他面前,但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莫塔裡安終於轉過身來,他抬起手,將自己下巴上掛著的那些腐爛的血肉扯下了。慘白的骨頭暴露在了空氣中,病菌們貪婪地湧入,想要為他的骨頭增添幾分痛苦。短短几秒,在失去了血肉的遮蓋以後,他暴露在外的骨頭便已成為了一種令人噁心的黃褐色。瞂

“什麼事?”巴魯摩挲著木杖粗糙的表面,心中滿是不安。

這裡是慈父的花園,是的。它能夠藉助花園裡的力量,這點也沒錯。但莫塔裡安是受咒之人的兒子之一,即使他背叛,那受咒之人賜予他的東西也未曾有分毫減弱。更不要提他還擁有慈父的恩寵——在納垢遠去的今日,沒有人能夠收回這份力量。

巴魯清楚,自己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你殺不了他。”

莫塔裡安用一種極端平靜的聲音說出了這句話,隨後是更多:“他只需看上你一眼便能讓你灰飛煙滅,巴魯。就像你的兄弟涅魯苟斯。即使加上我,結局也不會有所改變。”

“但你承諾過的!”

巴魯的聲音驟然變得尖銳了起來,對於它的體型而言,發出這樣的聲音簡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它尖叫著,大喊了起來:“你承諾過你會幫我,否則我不會——”瞂

“——不會什麼?”

莫塔裡安笑了起來,牙齒開始鬆動,掉落。疾病正在肆虐,他的體質卻很快便讓新的牙齒從黑色萎縮的牙齦中冒了出來。

他輕柔地問:“不會背叛你的神明?不要否認這件事,巴魯,你和我在這件事上已經是共犯了。我無法離開花園,是你將泰豐斯帶到了我面前,是你給了我親手殺死他的機會。而你也清楚另外一件事......”

他張開雙臂,貌似享受地做出了一副擁抱的姿態。

“我越過了納垢的唯一底線,而你,你沒有阻止。”

“可是,可是......”

巴魯蒼白無力地試圖辯解,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若是萬變之主還活著,必定會對目前的情況感到歡樂至極。瞂

一個納垢惡魔因為自己對兄弟的愛而做出了背叛之舉——誰能相信這種事?一個惡魔,正在經受良心上的煎熬。

莫塔裡安可怕的笑容正在變得越來越旺盛,他很久沒有這麼笑過了。實際上,他已經不記得自己上一次由衷的微笑是什麼時候了。他來到巴魯身前,惡魔比他要更高大,它至少有六米高,此刻卻低垂著頭,白玉似的面板閃耀著名為愧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