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稀薄,像是某種煙霧所形成的掛毯。在這些掛毯後方,是高聳入雲的山峰。黑黝黝的山嵴上蓋著白色的雪,遠遠地望去,彷彿一層幕布。

站在機艙內,聖血天使的首席智庫墨菲斯托對自己承認了一件事。

這顆星球雖然環境惡劣到令人難以置信,可是,它依舊擁有瑰麗的自然風光。

自然的偉力在颳起的暴風雪中充分得到了印證,哪怕是雷鷹炮艇,也在這樣的風中搖擺著,金屬表層吱呀作響。他不擔心這神聖的造物會失靈,它蒙受帝皇的祝福,還被加裝了紋陣。

暴風雪而已,何足掛齒。

而機艙之內,也有些微妙的氣流正在湧動。

比約恩——那個與傳說中的斷手比約恩同名同姓,甚至稱號也一樣的野狼正坐在船艙的另一角,面上帶著點笑意。

墨菲斯托不知道他為何會笑,但他不太喜歡這一點。不過他並沒有指出。一來,這並不禮貌,二來,他已經做過一次不禮貌的事了。

這與坐在比約恩對面索爾·塔維茨有關,帝皇之子坐得筆直,表情肅穆。

「真正的帝皇之子」,墨菲斯托在他們登機的那一刻如此稱呼過他。

如果你問,智庫會承認他是故意的,目的就是為了試探。靈能觸鬚捕捉到的情緒有惱怒與羞愧和恥辱。更加印證了他的想法。

他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抱歉,但索爾·塔維茨卻在他道歉以前就原諒了他。

而現在,墨菲斯托站在機艙的尾部,兩顆心臟怦怦直跳。

他已經意識到了......他正在和被銘刻在歷史中的英傑並肩作戰。哪怕是他,這件事也令他備受振奮與鼓舞。

當然,他絕不會說的。墨菲斯托是個沉默而冰冷的人。

「嘿,塔維茨。」比約恩突然笑著喚了同伴的名字。「還記得我嗎?」

「我當然記得......」

索爾·塔維茨嘆了口氣:「但我現在可沒工夫和你繼續那場沒打完的比鬥,比約恩。而且,已經過去一萬年了,全軍比武也成了個風化到僅僅只有我們知曉的名詞,你居然還記得?」

「那是自然。」

比約恩咧嘴一笑,尖牙閃閃發光,低沉的咕噥聲在喉嚨深處響起。

「我或許在棺材裡頭躺著的時候忘記了很多事,但我可從沒忘記過你們這些傢伙。英雄的名字總要有人記得的,不是嗎?」

「英雄......」

索爾·塔維茨似乎想要微笑,但沒能成功:「我們最後還是失敗了,不是嗎?」

「但你鼓舞了很多人,其中包括納撒尼爾·加羅,他最終逃了出來,並警告了帝國。」墨菲斯托插了句話。

他的話讓索爾·塔維茨活動了一下右手,陸行泰坦的前臂上有一個小型的鷹徽。他低頭看著這個徽記,在十五秒內沒有說出任何話語,直到比約恩開口。

「鷹徽......握手後,會成為天鷹標識。」

比約恩在說話的時候沒有笑:「古老的盟約,古老的印記。它恐怕比我還要老,塔維茨。它現在已經被忘卻了,而你還固執地保留著它。所以,你手上的那塊印記,所承擔的是帝國天鷹自誕生以來所有曾用它表示友誼之人們的歷史。」

被安裝了紋陣的雷鷹炮艇在劇烈的氣流中顛簸了一下,距離目的地還有十七分鐘的航行。

墨菲斯托低下頭,為比約恩的話感到一陣顫慄。他已經足夠年老,至少在聖血天使中除了戰團長但丁以外是最年老的那一批。可是,在這兩人面前,他覺得自己彷彿一個孩子般稚嫩。

他現在不想說話,只想聆聽。

「你言重

了,比約恩。」索爾·塔維茨翻轉手腕,讓那鷹徽消失不見。「另外,感謝你的評價,墨菲斯托智庫。可是,失敗就是失敗。失敗是可恥的。」

他嚴厲地評判著自己,墨菲斯托對此很不贊同。

「尹斯特凡三號上的抵抗持續了一段日子,我已經記不清有多久了。時間在那場戰鬥中毫無意義,我們所面對的是來自自己兄弟的利刃與槍火。」

「起初我很憤怒,而後我只想死。在我清醒以前,有許多人都做了這件事。他們死在兄弟的利刃之下,彷彿想以此來逃脫恐怖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