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

破敗的營帳中鋪著的稻草顯然不足以抵擋隨著天色暗下而泛起的寒意——如今雖然時值六,但晝夜的溫差的極大,白日炎熱夜裡卻寒冷無比,所謂水深火熱不外如是。

不大的營帳中,也顯然無法擠下褚青霄這一行十多號人。

當然,眾人也無心睡眠,所有人都在打坐凝神,為明日前往龍疆城做最後的準備。

褚青霄從凝神中睜開了雙眼,如今已經擁有十境修為的他,修行對他而言能帶來的益處並不多,他想要再進一步,無非兩種可能,其一是讓武魂啟用,與之煉化為一體,做到身魂一體。

但問題卻是,他的武魂早已與巡天冊融為了一體,而巡天冊他又難以啟用,更不知如何將之轉化為戰力,此路自然是行不通的。

那再剩下的另一個辦法就是去往龍疆城,完成對剩下幾人的轉化,將他們也化為十境的域外邪神,然後力合一處,達到以力破境的效果,但這一點,顯然不是現在可以做到的。

現在的褚青霄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等待,等待明天的太陽昇起,等待前往龍疆城的那一刻。

那時,他就可以再次見到趙念霜,了結這十多年來的恩怨。

想到這裡,他難免睡意消減,自然也就無心入眠。

他站起了身子,看了一眼屋中盤膝而坐的眾人,推開了營帳的幔布,走了出去。

夜色靜謐。

各個營帳前都有大量的甲士把守——此刻駐紮在這裡計程車卒,大都是朝廷用下作的手段強徵入伍的,所有人都明白待在這裡,被送往龍疆城後會遭遇怎樣可怕的命運,所以逃兵是常有的事情。

這也就造成了整個龍疆城的軍隊,在防止軍隊出現大片逃兵的事情上花費的精力,甚至超過了對付北魏大軍所消耗的精力。

這件事自然可笑至極,但卻又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褚青霄這個今日剛剛入伍的兵卒是成為逃兵最可能的潛在人員,所以當他走出帳篷時,立馬就遭到了幾位巡邏的官兵的喝阻。

“喂!幹什麼!給我退回去!”為首之人態度蠻橫的快步走到了褚青霄的跟前,一邊這樣說著,一邊用手推搡著褚青霄。

以褚青霄如今的修為,就算不刻意激發任何靈力抵禦,渾身湧動的力量也絕不是一個尋常人可以撼動的,他紋絲不動的站在原地,抬頭看向那位軍官。

而這樣的反應,落在那軍官的眼中,讓褚青霄無疑成了一個想要對抗上級的刺頭。

“找死是吧!”那軍官這樣怒聲問道,同時雙目盡赤,周身紫氣翻湧,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對褚青霄動刀的架勢。

褚青霄知道,隨著古神真身接連被趙念霜獲取,這方世界的本源的感染也在加劇,世界中的每個生靈都難以逃脫被其影響的宿命,他看著對方周身的紫氣,也看著他身後眾人渾身瀰漫的紫氣,在那時不由得嘆了口氣。

他的心情其實是很複雜的。

在最初從洛先生的口中知道了十二年前的真相時,褚青霄是很憤怒的。

他感覺自己也好,武陵城中的所有人也罷,其實都是被捨棄的棋子,洛先生以及他背後的大人物們,還有那些祖神,都明白武陵城會遭受的命運,但所有人都冷眼旁觀,仍由那悲劇的發生。

這讓褚青霄覺得,十二年前武陵城中發生的一切都變得很可笑。

他也好,宋歸城等人也好,他們的努力堅持,他們的浴血廝殺,他們的奮不顧身,都不過是早就被安排好的戲碼,所以褚青霄甚至一度想要放棄,不願參與到洛先生給他安排好的宿命中來。

但此刻看著周身縈繞著紫氣計程車卒,他忽然意識到洛先生那句你沒有選擇,到底有著怎樣的重量。

他是被逼著走上這條路的,但同時,他也不得不走上這條路。

這樣想著,他朝著那幾位士卒伸出了手,想要將他們身上的紫氣吸走——這些紫氣歸根結底,就是域外的邪神之力,而如今本身就是域外邪神的褚青霄,對於這些氣息有著天然的親和力,自然可以將之吸收。

只是他這樣的舉動,落在對方的眼中,更像是要出手對付他。

本就在紫氣的影響下,異常暴戾的男子,得見此狀自然是怒不可遏,他提著刀就要朝著褚青霄的面門砍下,而就在這個節骨眼上,身後卻傳來一聲暴喝:“有人逃營!快抓住他!”

此言一出,周遭的眾人皆被那怒吼聲所吸引,紛紛側目看去,只見一道瘦小的身影正在營帳間逃竄,但他明顯並無修為在身,幾番奔逃之下,很快露出疲態,被數十位甲士團團圍住,逼入了角落。

而褚青霄身前站著的男子,明顯是這群負責看守他們的守軍的首領,他在這時怒目瞪了褚青霄一眼,惡狠狠的說道:“給我老實點!”

言罷便轉身氣沖沖的朝著那被圍著的瘦弱身影走去。

褚青霄並不在意對方的言語威脅,只是抬頭看向那處,只見一位身材瘦弱的少年正滿目驚恐的蹲坐在角落,身子瑟瑟發動,就像是一隻被捕食者逼入了懸崖邊緣的麋鹿。

他的身材幹瘦,面色慘白,看年紀不過十二三歲,想來也應當是被強徵入伍之人。

“老大!周將軍可說了,要是我們營地這半個月再發生一次士兵出逃,就把我們都宰了!這傢伙是想害死我們,我看不如殺一儆百,把他殺了,讓那些還有僥倖之心的傢伙,都看看為難我們的下場!”這時,一位甲士朗聲言道,言語之中滿是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