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曉漕幫可不是普通的江湖幫派,自開國之後,本朝大力發展海河運輸,南北商貿,東西運輸都要人力,多年下來這些扛扛抬抬的下力巴人已經擰成了一股繩,發展成了一股龐大的民間勢力,隱隱有了與朝廷抗衡之力,且漕運牽涉民生,若是將他們逼急了,停上那麼十天半月漕運,立時就要激起民憤,陛下面前,自己便只有自請辭官了。

此事關係重大,牟斌自己也不敢輕舉妄動,想了想道,

“漕運衙門先不動,先將其餘人犯審過之後再說……”

接下來幾日,牟彪一心撲在審犯人身上,倒是真問出不少柺子幫的內幕來,那一份份口供呈上來,牟彪看了只覺觸目驚心,原來通州的錦衣衛所竟不光是跟柺子幫勾結,又有平日欺壓商幫,收取銀兩,尋藉口突查碼頭倉庫,敲詐商家之事,通州的錦衣衛所已經徹底糜爛了!

牟彪看得是怒火中燒,

“前頭我還當陳良在錦衣衛多年,只不過一時被財迷了心竅,才與柺子幫勾結,上了賊船下不來了,沒想到……”

沒想到他早壞了心腸,柺子幫不過在後頭推了他一把罷了!

牟斌卻是久經風霜,這些早就看淡了,微微一笑道,

“這世上人性如此,做盡惡事未被揭穿時,自然是想盡辦法裝無辜,比起這種老江湖來,小子……你嫩著呢!”

如此忙忙碌碌,又是五日過去,這一日牟斌帶著兒子進宮面聖,牟彪前世今生這是頭一回面見弘治帝,不由有些好奇問道,

“爹,陛下是個甚麼樣兒的人?”

牟斌想了想應道,

“陛下性子寬厚,外柔內剛,但最不喜人狡辯推諉……”

朝中許多大臣都以為弘治帝性子柔和,因而遇上陛下責難之時,多喜砌詞為自己辯解,只他們不知弘治帝性雖柔和,但卻喜剛毅果決,遇事有擔當之人,遇上朝臣們推託諉過,面上雖是不顯,但背地裡心存了不喜,多上那麼一兩回,便會尋個由頭將人給貶斥出京,發配到外頭任職,甚或讓錦衣衛將人查個底朝天,徹底的斷了仕途。

陛下喜怒不形於色,是有明君之風,但對朝臣們未必就是好事,有那久經風浪的老臣們摸出了脈絡,倒是能回回避開捋了虎鬚,可總歸有那不知君王喜怒的人,一不小心觸了逆鱗,莫名被君王所惡,牟斌講給兒子聽,牟彪卻是眉頭一皺,

“這位聽著,好似跟那位弘治皇帝也是相差許多呀!”

自己這一覺當真是睡得好,也不知被哪位仙人吹了一口氣,送到了這個世道里,太子不一樣,連皇帝也不一樣了,以前那位弘治帝可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而這位怎麼聽著,有些陰險呀?

牟斌瞧出了自己兒子的心思,沉了臉瞪他道,

“君王為天,雷霆雨露具是天恩,不可對君父妄加揣測!”

牟彪聞言吐了吐舌頭,低頭老實跟在牟斌的身後進了宮,進宮之後一路由小黃門領著到了御書房,有門口的大太監見狀笑著迎了上來,

“牟大人來了……”

牟斌上前拱手笑道,

“李公公,今兒是您當值?”

李廣笑道,

“正是,這幾日陛下研習佛法頗有心得,今兒心情極好……”

牟斌聽出來了意思,給了李廣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笑著一指身後的小兒子道,

“李公公,此乃是犬子牟彪,在家中排行老八,乃是本官最小的兒子……”

說著,牟彪忙上前見禮,

“李公公安好!”

李廣眯了眯小眼兒笑道,

“咱家,在這處就遠遠瞧著牟大人身後跟著一員小將,瞧著虎頭虎腦好生讓人喜歡,咱家還當是哪位人家的好兒郎呢,沒想到卻是牟大人家的,這是最小的那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