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十九章：唯一屬於他的情緒

孟星辭悶悶地說道：“你投降吧，趙宣。這條地道修繕粗糙，一看就是倉皇完成的。你在上京的勢力早就被葉洵和皇上剔除的差不了，就算有幾個漏網之魚，也成不了什麼大事。你所仰仗的東瀛人，他們都自身難保，更不可能為你提供任何助力。這次和談，東瀛沒有撈到任何好處，只怕是你在東瀛天皇面前也不好交代。”

趙宣冷笑了一聲：“東瀛天皇？他算什麼東西，也配讓我給他交代？”頓了頓，他溫和地望著孟星辭說道：“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有一天我一定會輸在你的手上。”

趙宣撕下衣角鋪在了地上，然後拉著孟星辭坐下。

“陪我說說話吧。”趙宣溫聲說道。

孟星辭從善如流地坐了下來，趙宣便拿下了自己臉上的易容面具，頗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

“長得真是醜，我可不能以這張臉去見葉洵。”趙宣嫌惡地說道。

孟星辭一陣無語，都這個時候了，這位爺還只在意自己是不是好看。

趙宣看著孟星辭突然問道：“你小時候是怎麼過的？女扮男裝很不習慣吧？”

孟星辭靠著牆壁，輕聲說道：“小時候就讀書，祖父對我要求很嚴格。大概是因為看我太聰明瞭吧，他總是擔心會浪費我的才能。所以我從小就沒有什麼玩伴，好在後來靈歡來了，那丫頭古靈精怪沒心沒肺的，有她在，日子才沒那麼難過。”

“難怪你那麼疼愛那個小丫頭。”趙宣說道：“我小時候也是，從小就要讀書，還要練武。母親告訴我，趙家這一支的希望全都在我身上，我要替祖父奪回皇位。我不能懈怠，只有比趙晉更努力。可笑吧？我從小到大都沒見過他，可是他卻一直都是我的陰影。”

孟星辭彷彿已經能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在讀書習武練劍的樣子。他從小被灌輸的就都是仇恨，他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

孟星辭看著他道：“那你就沒有為自己活過嗎？”

趙宣沉默了半響，才說道：“有。”

孟星辭不解地看著他，他望入了她的眼：“就是你，你是我唯一的任性。”

孟星辭愣了愣，她想到了很多。其實趙宣有很多機會殺了她的，但是他都沒有，反而一次又一次幫助她。

在河東時，她本來不可能那麼順利就掌握到韋家和方中達的罪行，其實是趙宣暗中透露給她的。

趙宣說道：“其實我很小的時候偷偷的去見過你一次，江南世家林立，我當然要好好了解。我小時候曾經跟著屬下去過一次雲州，我看到你陪著母親去上香。那麼小的一個人，裝做大人的模樣去與人寒暄，我當時就想，這人怎麼那麼逗。”

孟星辭想了想，笑了：“因為父親去世的早，我總擔心會有人欺負母親。所以她每次出門，我都要陪著，告訴別人，雖然母親沒有夫君了，卻還有兒子。”

所以她小時候那麼勤奮的讀書，就是讓自己變得更優秀一點，更出色一點。這樣每次跟孟大太太出門，她臉上才會有光，才會讓別人都羨慕她。

趙宣眼神溫柔地望著她，他每次看著她的時候，眼神似乎都帶著笑。

趙宣垂下了目光，“我從來沒有想過為我的母親做過什麼，她只會在乎我有沒有讀書，有沒有好好習武，能不能比趙晉更強。”

孟星辭眉頭輕蹙。

趙宣繼續說道：“我從小就不可以有自己的喜好，不可以把時間放在讀書以外的事情上，因為那些都是沒用的。”頓了頓，他看向了她：“後來我長大了，能做主了，卻發現沒有任何事情能引起我的興趣了。除了你，星辭，你是我唯一的歡喜，也是我唯一真正的，是我想要的。”

他從來沒有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也沒有自己的喜好。她是他唯一喜歡的人，成了他所有的例外。

原來母親和師父說的是對的，喜好真的會影響他成就大業。可是為什麼，他卻一點都不覺得後悔呢？

他從來沒有真正的快樂過，跟孟星辭在一起的時候，讓他有了真正屬於自己的情緒。這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以至於他想要抓住她。

孟星辭抿了抿唇，低聲說道：“我對你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法，哪怕一開始你到綏遠縣的時候，我便知道，你是別有用心。我與你交好，也不過是想打探你的虛實。”

“我知道。”趙宣說道，“我知道你的目的，堂堂的孟家的嫡長孫，豈是那麼容易接近的？可是，就算懷有目的的，但我們相處的時候，確實還是開心的，是不是？”

他近乎是祈求地望著孟星辭，只想聽到一句肯定的話。

孟星辭張了張嘴，她沒辦法反駁趙宣的這句話。因為趙宣確實是一個博學之人，與她相處時，兩人確實是相談甚歡。

趙宣其實是個很有才華，很適合做朋友的人。

孟星辭輕輕地點了點頭，於是他便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孟星辭心裡莫名覺得有些難受，這個以江山為目標的男人，卻因為她的一個笑容而感到滿足。

孟星辭輕聲說道：“你投降吧，趙宣。別再執迷不悟了，你已經錯了那麼久，不要再頑固下去了。”

趙宣點了點頭：“不過我沒有輸給趙晉，我還是輸在了出身。就因為他是正統，所以有你和葉洵這樣的臣子去幫扶他。而我什麼都沒有，我可以輸，也可以死，但是讓我承認輸給趙晉，死也不可能。”

孟星辭沒有辯解什麼，趙宣站起身，拉住她的手打算走出去。

孟星辭忍不住說道：“我先出去吧。”

趙宣回過頭看了她一眼，眼神繾綣溫柔，“有你這句話就夠了，至少，你是不想讓我死的，是不是？”

孟星辭抿了抿唇，她對趙宣的感官很複雜。於國來說，趙宣是不安定因素，必須要徹底消滅。可是於私來說，趙宣確實是對她很好，她受了他的恩惠，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他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