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深處,地下的洞穴裡。

百首百臂的瑅豐仍在酣睡,他趴在美豔妻子艾奇德娜的蛇尾上,散落在他四周黑暗中的怪物野獸是他的子嗣。

在迷濛火光和寂靜黑暗的交織中,他做了一個無意識的迷夢。

一個由三千夢神的起源,黑夜的子嗣睡神修普諾斯引導的夢。

在夢中,他被無數絲線纏繞,像是陷落在一張大網裡不能動彈,前方是黑夜,身後是火光,他面朝前方,因為前方的黑夜中有一個人影。

即使是在夢中,瑅豐也知道前方的人影弱極了,他並不畏懼。

但他不敢往後看,只能憑投來的火光和溫度判斷身後是一片火海。野獸的本能告訴他,那火海綿延無際,在正中也立了一個人影。

縱然只是感知到他,瑅豐也覺得恐怖。他不敢回頭,那是比他更像怪物的怪物,是毀滅,是要連夢都焚燬的無盡隱怒。

他下意識往前走去,靠近前方黑夜中的人影。與生俱來的野獸本能告訴他,前方的人影也在恐懼身後的火光,甚至在火光中戰慄,有了退縮的意願。

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縱然恐懼,前方的人影也始終不曾後退一步。憑藉野獸的權柄賦予的本能,瑅豐將他劃歸為暫時的盟友。

也許他們可以一起逃避身後的火光,直到一人逃之不及被身後的火光吞噬,於是另一人得以逃出生天。

身後的火光扭曲著一切,前方的黑夜也在這種扭曲中漸漸退卻,而黑夜越是往後退卻,這種怪異的扭曲感就越來越強,直至磨滅了瑅豐在夢中本就不多的清醒。

他的理智在夢中徹底混沌了,只剩下恐怖的本能。恐怖的直覺開始支配他的行動,令他不會被事物的表面所束縛,能憑本能做出最正確最有利的選擇。

他像是換了一個人,又或是露出了本來的面目。失去了理智,野獸的本能令他不理會紛雜讓人眼花繚亂的陰謀,令他只選擇能得到最多,能最好生存下去的。他開始能察覺到黑夜中隱晦又無形的誘導,並下意識想要遠離。

可要去哪裡呢?

是了,去往身後。

那裡是安全的,充滿善意和強者的蔑視。如果善意還需要猶疑,那麼隱約的蔑視就讓瑅豐在瞬間做出了選擇。

因為強者從來不屑於凌駕弱者。他們的蔑視沒有來由,也不需要去懷疑。

他轉過身,不停留往前走去,欲要走近綿延無際的火海之中,去火海中那個恐怖人影的身旁,以尋求她的庇護。

他要遠離黑夜,遠離無形卻能改變心智的可怕誘導。

可當瑅豐往前走去,身後的黑夜就像是被觸及了底線一般,它勐烈反彈,於瞬息萬變間捲土重來。

黑夜和身後的火光在剎那間窮盡了無數次對抗,這種對抗甚至讓瑅豐難以窺見,只有恐怖的直覺和本能在告訴他——那不是他能插手的紛爭,他必須停留,直至她們分出勝負。….

這一瞬之間的紛爭似有萬年之久。

等一切都平息了,黑夜和火光又回到了先前分庭抗禮的姿態,她們在瑅豐的夢中各執一方,中間是被擠壓到極致的分界線。

這分界的線幾乎不能察覺,就好似兩本書堆疊到一起中間的空隙。

不巧的是,瑅豐在初入迷夢時理智尚存,他往黑夜的方向走了一段。這一段不長,卻要比他失去理智時往火光的方向走的那一段要長一點。

這一點的差距似乎並不明顯。

但是……勝負已分!

因為這一點差距,瑅豐已然陷入黑夜之中!

黑夜中有什麼?輕柔的耳語、無形低微卻能改變心智的誘導,還有正在恐懼戰慄被黑

夜所籠罩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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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正是睡神修普諾斯。他沉浸在夢中的黑夜裡,瑅豐因此不能記住他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