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元當即定住身形,緊盯著那木箱。

對面男子慢慢收起笑容,又挑了挑眉,左手擎著木箱,右手用中指支著大拇指借力,對那箱子一角輕輕彈了兩下。

這樣動作,當真挑釁得很。

邊上那副使見得對方如此做派,眉毛一皺,口中喝罵著就要向前,卻被乞元伸手攔住。

不知為何,那箱子雖不甚大,看著也無半點稀奇,其實也不知當中究竟裝有何物,然而乞元越看越是心中不安。

他自打來京城,一向都是囂張做派,即便當著晉人天子、滿朝文武,站在垂拱、紫宸二殿時候,也是趾高氣昂,可眼下莫名湧出惶惶之意,抓著身旁人就要轉身。

對面那男子見狀咧嘴再笑,把手頭木箱遞給邊上一名黃門,只才遞到一半,不知說了什麼,把黃門嚇得一個收手。

他哈哈一笑,把木箱放置於一旁地面,才跟著進殿而去。

副使十分氣不過,口中還在不住斥罵。

乞元並不理會。

此刻乃是正午時分,太陽甚大,眾人所站之地並無遮蔽,被天中太陽光照得眼睛都難以睜開。

前面帶路黃門見使團一行不動,先還忐忑在一旁站著,好一會兒之後,終於忍不住上得前去想做催促,才要開口,就聽得不遠處殿中不知誰人說話,聲音甚大,隨後又有諸多附和聲,嗡嗡亂響,到底離得太遠,聽不甚清楚。

再轉頭時,便見那正使乞元面色難看,正伸手做扶腰狀。

乞元一手摸了個空,沒捉到從來不離身的長刀,更覺喉嚨發癢,乾渴異常,不由自主向那垂拱殿方向又前行幾步。

***

垂拱殿中,文武分班而立,眼看數人自殿外而入,儀門官報了一串官職並四人姓名。

四人進得殿中,行禮之後,還未來得及說話,座上趙弘早忍不住問道:“誰人是厲衍?”

那環眼男子當先上前。

趙弘又大聲問道:“我們與狄兵相交,在……”他一時記不清地名,忍不住又低頭看了一眼手上奏報,“在西平遇得那新賊首宗骨……可……可是當真?”

階下那男子應道:“臣以項上人頭作保,並無半點虛言!”

趙弘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本有無數話想問,莫名竟不敢問,連忙看向左前方那屏風處,等了好幾息功夫,仍不見趙明枝轉頭,急得頭臉都冒出了大滴汗珠,不禁小聲叫道:“阿姐!”

而屏風之後,趙明枝早已難掩驚愕,顧不上弟弟求助,只拿眼睛看向那所謂行營馬步軍都監厲衍。

那又哪裡是什麼厲衍,或者說,那又何止是厲衍,雖然此刻換了一身朝服,可他身形尤其高大,尋常的圓領寬袖長袍在其身上也莫名有了勁裝味道,尤其那一雙烏皮靴,走路蹬蹬蹬的,不過幾步進殿路,硬生生生被他走出生風感——分明曾經一路同行過,愛吃愛喝愛馬兒那一位。

即便早已從裴雍口中聽說過此人另有身份,畢竟沒有詳細瞭解,今日乍然得見,尤其對方還帶著那樣訊息進京,叫趙明枝一時發怔,聽得趙弘低聲叫自己名字,復才反應過來,也不回頭,而是接著問道:“那宗骨已然授首?”

這話一出,本來就無人做聲的殿中更為安靜。

而原本站在階下,正端著一張臉的厲衍卻是當即愣住,半晌沒有出聲,下意識抬頭去看那屏風。

只是頭才一抬,露出些微迷惑神色,他便又急忙低頭應道:“啟奏陛下,元帥布兵於太原、銀州兩地,又領兵越翔慶軍、西平,設伏於西平、興慶府兩地之間,扮作狄人部落,趁那宗骨南下平叛機會將其半路截獲,已然斬殺。”

他話說得如此清楚,並無半點令人質疑內容,可殿中人人聽了,都露出不敢置信表情,便是先前已經稍有得知的趙弘也嚥了口口水,仍覺全身發熱。

饒是楊廷這樣城府,也忍不住臉色漲紅,急問道:“是那北朝新皇宗骨?!”

“正是落馬才死那乞木弟弟,繼任新皇宗骨,今次一樣栽落馬背,為元帥親做指揮,亂箭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