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舟直抵謝家別墅。

裴道珠醉臥船頭。

朦朧之中,她聽見別墅裡傳出箜篌聲。

樂音迴盪在山野之間,猶如崑山玉碎,格外空靈輕盈。

船尾的竹笛聲隨之附和,仍舊是那曲熟悉的《高山流水》。

她安靜聆聽,直到曲子結束,才醉醺醺地睜開眼。

她啞聲:“陸二哥哥為何不進去見她?”

陸璣輕撫竹笛,溫潤如玉的面龐上透著滿足:“她的箜篌聲裡藏著眷戀,我知她想我,她也知道我在想她。想傾訴的已經傾訴,又何必見面?”

裴道珠一時無言。

好傢伙,這兩人竟是給她上演了一出心有靈犀的好戲!

合著陸二哥哥百般折騰來到城郊,連面都不見就要回去了!

以後這兩人若是成親,也不必在閨房親熱,隔著圍牆彈兩首曲子,便算是親熱過了!

她揉了揉額角,撐著船板,掙扎著坐到船舷上:“來都來了,更何況那壇梅花釀都還沒送出去呢——”

她喝多了,頭重腳輕。

話沒說完,一個不注意,竟直直地往後栽倒!

“噗通”一聲,她整個栽進了水裡!

陸璣驚嚇不已,連忙放下竹笛趕過來,可他不會鳧水,只得緊忙打發隨從下水撈人,然而大冷天的,隨從還沒下水就開始腿腹抽筋,壓根兒幫不上忙。

裴道珠倒是會鳧水。

只是她喝了酒,手腳根本使不上力。

陸璣急了,連忙叫隨從去謝家別墅請人幫忙。

溪水看似清澈,實則又深又急。

兜頭的冷水將裴道珠淹沒,她重重嗆了幾口水,還沒想辦法自救,就被水底暗流襲裹著,額頭重重撞到一處暗石上。

黑暗冰冷的水底,她失去了所有意識,隨水流捲入下游。

……

再醒過來時,她只覺頭痛欲裂。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荒野樹下。

身邊是一處燒得很旺的火堆,自己的衣物已經烤乾了,還裹著一件寬鬆溫暖的大氅。

火堆上架著個撿來的破鐵罐子,罐子裡煮著什麼藥汁兒,正散發出濃烈的苦味兒。

“裴姐姐,你醒了!”

清越的聲音突然傳來。

裴道珠抬起眉眼。

少年穿著單薄的窄袖勁裝,如畫如描的面龐上盡是擔憂。

見她怔神,他笑道:“姐姐不慎落水,陸家兄長救不了你,就趕緊向別墅裡的人求救。我不敢耽擱,帶著人手在水裡搜,可算叫我在下游找到你了!你可有受傷?”

裴道珠輕輕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