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的五六個月,裴道珠被看管得很嚴實,隨時隨地都有兩三個宮女貼身跟著,就連睡覺床榻邊也會守著宮人。

元承偶爾會來一趟幽蘭苑,但再沒有對她做什麼。

他常常坐在殿簷下,命她在遊廊或者高牆下彈琴。

彈的是江南的小曲兒,一首接著一首,或清麗婉約,或悲切綿長,或市井民謠,或宮廷雅樂,她琴藝極好,即便是不懂樂曲的小宮女們,也往往聽得如痴如醉。

一曲彈罷,裴道珠望向元承。

這幾個月以來,他的臉色愈發陰沉狠戾,眼下還出現了兩痕疲憊的青黑色,許是熬夜打理朝堂的緣故。

裴道珠猜測,他在前線的戰事應當很不順利。

可是怎會如此呢?

阿姐應當把蕭玄策的身世告訴了他,難道他不相信,所以仍舊選擇北伐嗎?

琴絃的餘音,終於在輕顫聲裡結束。

元承忽然開口:“他的兵馬,已經到了洛陽城外一百里處。”

裴道珠怔住。

遊廊前垂掛著描金的竹簾,她緩緩抬起頭,隔著竹簾,瞧見遠處殿簷上棲著一隻收攏翅膀的烏鴉,屋簷底下,是元承冷淡的側臉。

天空灰濛濛的。

隨著寒風漸緊,慢慢飄落無邊無際的細雪。

裴道珠攏了攏翻飛的裙袖,小聲道:“這麼快嗎?”

“他來救你了,你該高興才是,怎的卻悶悶不樂?”元承譏笑,“莫不是愛上了洛陽皇宮裡的日子?”

裴道珠沒有接話。

踏平敵國收復疆土,她是該高興。

可是……

一想到蕭衡的身世,她就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