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啟面無表情。

不知被哪句話刺激到,他沉默地站起身,帶著小秦氏離開了。

兩人登上街邊的馬車,小秦氏不解:“殿下就這麼離開了?我瞧著,他那副不爭不搶的模樣大約都是裝出來的,你可別被他騙了!”

司馬啟端起茶盞,慢慢呷了一口。

小秦氏見他不吭聲,忍不住催促:“殿下?!”

“別再說了。”司馬啟放下茶盞,“我們家族的人一向喜歡自相殘殺,從開國到現在,不知因為內鬥死了多少人。今日見司馬乘風那副模樣,我雖與他不親,卻也覺著淒涼。我信他對皇位沒有妄想……也僅僅只信這一次。”

他口吻堅定,小秦氏知曉他意已決,也就不再多勸。

夫婦倆用過午膳,就聽探子回來稟報,說是司馬乘風在淮水邊祭奠過司馬長樂,就直接啟程回了封地。

小秦氏鬆了一口氣:“還算他識相,若敢用陰謀手段矇騙我們,保管叫他的下場比司馬長樂還要悽慘!”

司馬啟擱下筷箸,在銀盆中淨過手:“待會兒咱們去會會皇兄。按照祖宗規矩,他才是該名正言順繼位的那個。”

大皇子司馬瑾和他的王妃寄住在城郊道觀。

沿著山階往道觀走的時候,小秦氏忍不住捶著膝蓋抱怨:“他們倆是有什麼毛病,放著好好的行宮不住,偏要跑到這種破落地方!這臺階陡峭的,簡直要了我半條命!我那嫡姐也是,放著好好的富貴日子不過,非得陪著大殿下在山中修道,簡直辜負了人間繁華!”

大皇子妃同樣出自秦家,乃是秦家的嫡女,小秦氏同父異母的姐姐。

兩人又走了兩刻鐘,才終於進了道觀。

來到司馬瑾和大秦氏居住的客房,小秦氏環顧四周,只覺屋舍簡陋,一應桌案擺設連個雕花都沒有,素色的羅帳瞧著就很醜陋。

那兩人皆都身穿布衣,半點兒看不出乃是皇族中人。

互相寒暄過,大秦氏端來瓜果,溫柔笑道:“父皇駕崩,殿下與我這三年都打算吃素,不能好好招待你們,實在抱歉。”

小秦氏瞟了眼那盤瓜果,眼中流露出嫌棄,只訕訕一笑:“阿姐太客氣了……我們這趟過來,也是怕你們在山中住不習慣,因此想接你們進宮居住。瞧這裡簡陋的,沒有珍饈美味和聲色歌舞也就罷了,怕是連日常起居也十分不便吧?”

司馬啟跟著道:“皇兄乃是長子,將來是要繼承皇位的,一直待在道觀算怎麼回事?不如隨臣弟一起回宮,也好提前瞭解朝堂政事。”

夫妻倆都在試探。

大皇子司馬瑾像是沒聽出來他們的試探,笑容溫醇寬厚:“多謝你們操心,只是我志不在朝堂,在於山水之間。那張皇位,還是有能者居之為好。”

司馬啟和小秦氏眼睛一亮。

大秦氏接著柔聲道:“殿下與我商量過了,等參加完新帝的登基大典,就回封地去,這輩子,怕是不再回建康了。”

司馬啟和小秦氏臉上的笑容幾乎掩飾不住。

這麼說,能繼承帝位的,只有他們這一家了!

小秦氏幾乎脫口而出:“這怎麼好意思——”

話未說完,察覺到不妥,又緊忙閉了嘴。

司馬瑾和大秦氏像是沒聽出她這話的意思,仍舊笑容寬和,又與他們閒聊起來。

過了兩刻鐘,司馬啟夫婦坐不住了,很快起身告辭。

司馬瑾夫婦親自站在客房門廊下相送,一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蹤影,才含笑返回客房。

客房的屏風後,悄然繞出一位老者。

蕭允輕撫長鬚,目光沉冷:“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