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宴正熱鬧著。

裴道珠行至女眷席上。

遠遠的,她就聽見裴雲惜陰陽怪氣:“誒唷,到底是將軍夫人,連身上的衣料都跟我們不一樣,真羨慕啊!只是沈將軍如今年過三十膝下無子,你得想辦法儘快給他生個兒子才是……也不知道生不生得出來,你嫁給我阿兄那麼多年,都沒能誕下個兒子……實在不行,得考慮納妾……”

她搖著團扇說著風涼話,眉梢眼角都是戲謔。

裴道珠面色清寒。

她很清楚,姑母這番話,是在為將來韋朝露上位提前鋪路。

只可惜……

韋朝露已經不在了。

她假裝無事地上前,含笑落座:“姑母在說什麼?”

“在說你阿孃生孩子的事兒。”裴雲惜津津有味,“你阿孃年紀也不小了,若是要生個兒子,可得抓緊。說起來,顧嫻,沈將軍肯娶你真是一樁稀罕事,只是這將軍夫人的位置,也不知道你坐不坐得長久……”

她說話難聽。

顧嫻面色難看:“坐不坐得長久,不勞韋夫人操心。”

“我這不是關心你嘛?”裴雲惜笑容更盛,“你我曾是姑嫂關係,怎麼,現在我連關心你都不成?莫非是當了將軍夫人,瞧不起我了?誒,你們大夥兒瞧瞧她,她竟看不起人!”

顧嫻蹙眉:“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幹嘛板著臉呀?”裴雲惜打斷她,“開個玩笑都不成?你也忒小氣了!”

面對這種死乞白賴的人,顧嫻無話可說。

裴道珠未曾出頭。

韋朝露死了。

裴雲惜再得意,也得意不了多久。

她垂下眉眼,安靜地斟茶。

茶未斟滿,管家火急火燎地奔進廳堂: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韋姑娘,韋姑娘她沒了!有船伕發現她溺死在了河邊!”

廳堂落針可聞。

過了半晌,“撲通”一聲,裴雲惜手裡的團扇掉落在地。

她臉上得意洋洋的笑容,也徹底僵住。

她霍然起身,厲聲質問:“哪個韋姑娘?!”

裴道珠端起清茶,平靜地吹了吹茶湯。

除了韋朝露,建康城裡還有哪個韋姑娘?

管家喘著氣兒,未及回答,裴雲惜驚慌失措地左右環顧,沒瞧見自己女兒的身影,頓時發瘋般衝出廳堂,尖聲呼喊:“露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