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黃昏。

枕星捧著空了的茶托,哼著小曲兒,高高興興地邁出門檻。

等候在廊下的侍女,見只有她一人出來,不禁往竹簾後面看了一眼:“主子呢?怎麼這個時辰還不出來?”

枕星笑眯眯的:“主子在陪我家姑娘下棋呢,吩咐把飯菜送進去,要和我家姑娘一起用膳。這不,再過幾日北國使臣就要抵京,主子打算這幾日都來陪我家姑娘練習棋藝。”

侍女不屑:“什麼‘我家姑娘’,落魄貴族的女兒罷了,你還真把她當成你的新主子了?是個人都知道,跟著那種女人,是沒有前途的!”

“宿月!”枕星不悅,“這種話,也是你能說的?”

侍女輕哼一聲:“我就是看不慣她那輕狂嬌氣的樣兒!”

名喚宿月的侍女,容貌姣好身段窈窕,不僅妝容精緻,髮髻也梳得漂亮,不像是侍女,倒像是小戶人家嬌養的碧玉。

枕星不高興:“我家姑娘端莊矜持,才不輕狂呢!”

“整日黏著主子,舉止不可謂不輕浮。”宿月嘴噘得更高,“又不是主子的什麼人,憑什麼總和主子形影不離?!”

“你——”

枕星氣急,偏又說不過她。

她和宿月從小就認識,以前都是近身侍奉九爺的。

宿月是所有侍女裡面最好看的那個,因為頭腦聰明嘴巴伶俐,還管著主子的後院開支和丫鬟排程。

原本也算進退有度,沒想到,今日竟然會說出這種混賬話。

像是受了氣沒處撒似的。

枕星咬牙,使出了殺手鐧:“你再胡說八道,我告訴主子去,到時候有你好果子吃!”

“我可不是一般丫鬟,我——”

宿月欲言又止了片刻,不情不願地去了廚房。

……

從廚房出來時,夕陽柔和。

宿月孤零零坐在假山上,攬鏡自照。

她往鬢角簪了一朵粉荷,左右瞧了瞧,露出滿意的笑容。

不過片刻,那笑容又化作羞怒。

她不忿:“原是被老夫人送給九爺的,侍奉多年,本以為能熬出個身份,誰知到底沒結果……納了崔家庶女做小妾也就罷了,裴道珠是個什麼東西,無名無分的,也配待在九爺身邊?!”

她越罵越氣,最後使勁兒把青銅掌鏡丟了出去。

“哎喲!”

掌鏡扔到假山底下,恰巧砸到了一個丫鬟的腦袋。

宿月驚了驚,連忙俯身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