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興從家裡出來,匆匆往行裡去。

在一個弄堂口,劉家興看到一個老太太衣衫襤褸,捲縮在那裡瑟瑟發抖。

劉家興上去就問:老大娘,這麼冷的天氣,你怎麼在這裡,你家在哪裡?你的子女呢?

老大娘用顫抖微弱的聲音說:我,我沒有家,也沒有子女。我老家是安徽鳳陽,我家那裡,年年遭災,我已經出來好幾年了。好心的年輕人啊,看來我真的不行了。如果我不行了。求求你給我找個地方給埋了,不要讓野狗拖來拖去。

劉家興一聽老大娘是外地口音,知道她是逃難過來的。然後伸手一摸老大娘的額頭,感到燙得厲害,於是,背起老大娘就走。

劉家興揹著氣喘吁吁的老大娘,走過一條條弄堂,翻過一座座石橋,最後來到南潯東街丁氏診所。

診所的郎中丁先生頭戴著一頂瓜皮帽,身穿著一件青布長衫,臉上掛了一副金絲邊眼鏡,正在配藥。見有人進來,連忙放下手裡的活。過來問:怎麼,老人家哪兒不舒服?

到了診所,劉家興把老大娘放在椅子上,讓她先坐下。然後說:她高燒得厲害,勞駕丁先生給她看看。

丁郎中伸手給老大娘號脈,又看看老大娘的舌苔。然後說:年輕人啊,你也太大意了,你家老人家患的是“傷寒症”傷寒證,現在高燒很厲害,如果送來晚一點,恐怕就沒有命了。接著又說:現在主要是想辦法讓她退燒。退燒最好的辦法是吃犀角羚羊角,但價格比較貴。

劉家興說:丁先生,只要把她的病治好,您不要和我談價錢,錢我如數照付。

丁郎中看了劉家興一眼,奇怪地問:她是你什麼人?

劉家興說:抱歉,我也是剛剛才認識。然後把在弄堂口發現老大娘的事給丁郎中講了一遍。

丁郎中聽後為之感動。接著說:你是不是就是“劉順恆絲行”劉老闆。

劉家興說:在下正是。

丁郎中又說:貴夫人想必已經臨盆?

劉鏞說:託先生之福,內人已產一女。

丁郎中說:恭喜恭喜。然後又說:看來這位大嫂病得不輕,還需調養。這樣,就在我這裡住幾天,等穩定以後,再做道理。

劉家興雙手作揖。道:那謝謝丁先生。然後掏出五塊大洋。接著說:這點錢先放著,日後所需費用請先生不必擔心,到時我會一併結清。

丁郎中笑著說:好說好說。

劉家興從診所出來,一路上在思考著一個問題:老大娘如果病治好了,孤苦伶仃一個人,何去何從?今後如何生活?他身不由己地來到顧公公家。

顧公公見劉家興愁眉苦臉地進來,起身相迎,笑著說:看賢侄心事重重,有何為難之事。

劉家興說:為難之事倒也談不上,小生只為一事,心裡有點酸溜溜的。

顧公公笑著說:說來聽聽看。

劉家興說:前幾天有一個逃難過來的小乞丐,瘦得皮包骨,凍餓死在路邊,後來我找了幾個好心人,找地方把他埋了。今天,又在弄堂口看到一位奄奄一息的老大娘,我把她背到東街丁郎中那裡,現在在那裡治療。唉,一個人還不如一條狗,實在讓人感到難受。我想,我們南潯有錢人家多,比如家裡多負擔一個傭人,又比如晚上推一場“牌九”輸了,眾人添柴火焰高,有錢出錢,無錢出力。我想,在南潯設立一個“救助站”,以幫助這些需要幫助的人。

顧公公一聽,驚訝地說:賢侄年紀輕輕,有如此高的境界,可敬可敬。

劉家興又說:顧公公在絲綢行業德高望重,還請公公在大家面前打打招呼,遊說遊說,具體事宜小生可以多費一點心思。

顧公公接著說:義善舉止,乃我民族之大德,理當弘揚。這樣,我們在行業協會磋商一下。

劉家興說:那是再好不過了。

劉家興告辭顧公公出來,又去了東街丁氏診所。

劉家興一進門,丁郎中笑著說:謝天謝地,她吃了藥,高燒開始退了,剛才我叫我的徒弟給她熬了一下米湯,她喝了一點,現在精神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