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歸荑聽說丈夫要回來了,往事在腦海裡翻騰起來。自婆婆去世後,成少卿一直沒有回家,夫妻關係早已徒有虛名,連她最鍾愛的兒子亦農也被成少卿送到北俱蘆洲去修行了。現在一聽說成少卿回來,氣就不打一處來。偏偏這時候,侍女綠兒說外面來了一大幫軍人,她扭頭一看,只見丈夫帶著十幾個隨從已到了小天井的冬青樹下。她也不知從哪裡來的膽量和勇氣,竟衝著樓下的成少卿破口大罵道:

“你這個死鬼,今天怎麼捨得回家來?你十年不回來,我也不想你。你把亦農送到海外去,你好狠心!你要還我兒子,不還我兒子,我要和你拼命。”

侍從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怔住了,誰也不敢吭聲。不用解釋,大家都知道這是大元帥的大妻辛夫人了,在場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勸阻,跟在辛夫人後面的綠兒也不說話,個個指望辛苑能出來圓場,誰知辛苑早已溜之大事了,原來,這位兄長怕被辛歸荑當面羞辱。

這事若放在平時或以前,成少卿一定會臉紅脖子粗地暴露本性了,可這一次他是回來與辛夫人協商休妻的,萬一鬧僵了,這位結髮妻子來一個死活不答應,那他成少卿某就為難了。所以,成少卿強堆起笑臉,走上前,一邊勸辛夫人息怒,一邊請辛夫人坐下。

“這幾年在外面打仗,哪有空回家呢?再說亦農出海也不能全怪我……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不過,我正在想辦法把他弄回來。”

接著,成少卿言歸正傳,厚著麵皮向辛歸荑說出了自己在外另有新人,要把大妻休了的打算。

“休妻?!”辛歸荑一聽就又火竄天靈蓋了,“我早就被你休了吧,你還來鬧什麼呀!”

成少卿陪笑道:“歸荑,雖說我們早已像分開的樣子了,但我們還缺一個手續。”

“還要啥個手續?”

“補辦一張休妻文書。”

“用不到的。”

“啊呀歸荑,其實我們早已是掛名夫妻而已,掛這種空名頭有什麼意思了?我看我們還是趁辦清楚了的好。”

“不行,我不答應。我與你早已換過生辰八字了,我活是你們成家的人,死是你們成家的鬼,你要想休掉我,除非你一把火把我燒死!”

“你?!”面對斬釘截鐵的辛夫人,成少卿一時拿她無可奈何,口氣更軟了,“那麼,歸荑,你也得為我想想呀!我一個人在外,月月不少寄銀兩回來,我待你不錯吧?你說你不幹,叫我怎麼辦?”

任憑你成少卿說破了嘴唇皮,辛歸荑就是不答應,她不再理睬成少卿,只顧閉上眼睛,低頭弄她的佛珠。

成少卿見自己沒有辦法勸轉辛歸荑,只好先在小佛堂旁裡住了下來。然後,他請出孃舅伍四海,請孃舅向辛歸荑做說清自己的要求。

伍四海的話,辛歸荑平時很要聽的,所以,伍四海來做說客,辛歸荑沒有反對,她只是說:“孃舅,他成親勿成親與我無關,他以前討傅衣容的事,也從沒與我商量過。”

“可這次不一樣呀。”孃舅說。

“我看都一樣,不過換了個新一點的。”

“不是,亦農娘,人家靈幡小姐不比一般人家,她要明媒正娶的。”伍四海吞吞吐吐地說道。

“那就讓她坐花轎,大辦喜酒唄!”

伍四海見辛夫人還不明白,嘆了口氣,只好直說了:“亦農娘,我講了你別動氣,這事情麻煩就麻煩在對方非要看到了休妻的紙頭才肯與少卿成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