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哭的不像作假,又對方公子的死如此上心,麗娘不忍心騙她。

麗娘落下最後一針,給蘇清然蓋好錦被,起身走了過來。

月光皎潔灑在麗娘身上,麗娘身段好,迎面走來舉手投足間都帶著古韻,隱約能看到婀娜曲線,卻比月光還要孤冷,她蹲下身子,仰頭看著楚九月。

麗娘眉眼彎成月牙,彷彿看到了許久未見的人,拿起帕子為她拭淚,語氣又低又柔:“我不怎麼會哄人,你想知道,我便告訴你,只是你能不能帶我去你們的故鄉看看。”

故鄉嗎?

若是可以,她也想回去。

一心想知道方子蘭死因的楚九月,點了點頭。

麗娘發自內心的笑了,她起身坐到一邊,伸手指了指窗外:“姑娘,看到那山上一排排的房屋了嗎?”

透過窗欞,往霧濛濛的山上看,山頂上的房屋建築,一排排的連成蜿蜒曲線,若是能每家掛上燈盞,就像是到了不夜城一樣壯觀。

可現在只能看到黑漆漆的影子,更像是義莊。

“嗯。”楚九月點點頭,“是平陽人用來抵禦蠱患的嗎?”

“呵……”麗娘嗤笑一聲,“他們連門都進不去,只能眼巴巴等死。”

等死?

進不去?

楚九月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是方子蘭建的嗎?”

麗娘由衷誇讚道:“姑娘真聰明。”

話落,她替楚九月斟了一杯燒酒:“我第一次見到方公子,是在十年前,你和他真的很像,既天真又心善,總是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但正因如此我才會愛上他。”

“想來也真是諷刺,既是深愛,竟記不得對方的樣貌。”

楚九月張了張嘴,又不知道怎麼安慰她,乾脆端起杯中酒一飲而盡。

燒酒烈,穿喉而過時,又辣又刺激,楚九月像小貓似的炸了毛,小臉皺成一團,縮了縮身子,驚奇的瞅著貼著女兒紅的燒酒。

這酒也太辣了!

不過……也是真香。

一杯下肚,渾身暖洋洋的,楚九月一臉滿足,一手託著下巴看著麗娘,示意她一直在認真傾聽。

麗娘偏頭瞧了一眼,雙頰泛紅的少女,笑道:“這酒烈,姑娘少喝些,暖暖身子便好。”

“嗯。”楚九月點頭,“麗娘,喚我阿九便好,九萬里的九。”

夜裡涼意漸濃,擔心阿九喝了酒會著涼,麗娘起身去關了窗。

她邊關窗邊說道:“當年平陽水患,一夜之間,房子都塌了,百姓流離失所,死傷慘重,一腳蹚過去,連落腳都要猶豫,怕一腳下去踩到屍體。”

楚九月想問官府呢?朝廷呢?

最終什麼也沒問出口,她心裡是知道的,十年前原主稱女帝,整日和後宮三千美男打的火熱纏綿,哪裡會管這些。

她只能一杯一杯續酒,垂眸問道:“後來呢?”

“人在少年時,總會有一腔熱血,我也不例外,聽到朝廷不予理睬,拉著蘇清然就火急火燎的趕來相助。”

麗娘看向躺在床上的蘇清然。

明明面對她當年最好的朋友,回憶過去時該充滿悲切,楚九月卻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了冷漠。

麗娘撇開視線,落在桌面跳動的燭火上,“途經煙柳巷,我們二人本想找間客棧休息,卻遇到了方公子,他隻身一人,身上挎著藥箱,撩起馬車布簾往外瞧了一眼,方公子生的姿容昳麗,霎那間就被一眾青樓女子攔住馬車,說什麼也不放他離開。”

“我也不例外,對他一見鍾情,我原來是個彪悍脾氣,聽到方公子說要去平陽,便學了戲文裡的美救英雄,將人拽上馬,突破重重圍堵,一路到了平陽。”

原來方子蘭生的這般好看,就是沒有見過,楚九月覺得有些遺憾。

“後來,他憑藉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更有曠世才能,開渠引水,修繕房屋,治病救人,不眠不休半個月,就將平陽恢復原貌,甚至比原來還要壯觀,世人都跪拜他,尊敬他,他身邊也多了兩個少年,其中一個是我徒弟風尚,另一個不太愛說話,方公子總喚他阿彥,我們一行五人,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很多人都是在友情裡摻雜著愛慕,不想這段關係分道揚鑣。”

楚九月表示認同,見麗娘眉梢湧上悲涼,她斟了杯酒遞到麗娘手裡,“那今日風尚有難,為何不救?”

“他該死。”麗娘切齒,指腹摩挲杯盞,發出刺耳的聲響,“方公子救了世人,世人卻推他入深淵。”

“當官的怎麼能忍受,有人比他們的地位還要高貴,便將一起殺人命案扣在不愛說話的阿彥身上,想著讓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人證物證具在讓人百口莫辯,世人也都信了,不信也得信,他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