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說了很多重話。

“你若是敢離開十二仙樓半步,從今往後便不要再喊我師傅!”

“入了朝廷步步艱險,更何況是北鎮撫司,裡面的人個個青面獠牙,手上全都沾著上百條人命,那種陰暗的地方,咱們不去好不好?”

“宋彥!你聽到沒有!”

“……”

後來的話,宋彥沒聽清,他怕再多聽身後的人一句,聽到那人帶上一絲哭腔,就會不忍心離開。

師傅是金枝玉葉,是烈日驕陽,受世人瞻仰,不是他宋彥一個天煞孤星能宵想的。

師傅總是這樣說撩撥的情話,他身子下意識的緊繃,緩緩道:“師……”

宋彥想了想,抱著劍的臂膀緊了緊,專注的盯著地上師傅的影子,沉聲道:“別說這些,聽著不舒服。”

一聽就口乾舌燥,真的不舒服,需要用的自制力旁人又怎麼會知道。

師傅總是這樣,對誰都是笑臉相迎,灑脫隨性,對誰都能撩撥幾句,逗弄一番。

他從小就討厭,討厭師傅對著旁人這般笑,討厭師傅對誰都照顧有加。

“你不喜歡嗎?”

十二仙細長的手,比握著的羊脂玉扇還要白上三分,指尖不斷摩挲著扇葉。

宋彥眸光暗淡,手猛地攥緊,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的影子,“嗯。”

宋彥曾經最喜歡的便是他這般笑。

只是如今不喜歡了嗎?

二人靜默無言,都在期待著對方先開口。

最終,誰也沒有再開口。

煙火盛大,烘托的大地,一片暖色,只是並不長久。

十二仙功法了得,在煙火炸開的一瞬間,地上的花瓣便形成一道小龍捲,將破爛不堪的花燈悉數卷離街道。

與此同時,自十二仙樓四樓有一排女子,手握各色綢帶,絲絲內力帶著綢帶頗有力道,自樓頂延伸到街頭城樓上,不偏不倚系在城樓上的小洞裡。

城樓上走出一排身姿曼妙的女子,手裡提著各色花燈,與十二仙樓上的一群女子,遙相呼應。

半晌,半空中掛著各種各樣的花燈,自長街頭掛到長街尾,楚九月見鹿生一直鬱鬱寡歡,連看煙火都沒打起精神,便想夠上一盞,哄一鬨。

帝辭的目光一直落在身旁的少女身上,束手而立。

煙火烘托下的紅色不似以往的刺眼,此刻呈暖意,襯得楚九月的小臉越發瑩白似雪。

少女仰著頭,高高束起的馬尾,如墨般披散而下,眼角點的紅痣為她徒增七分魅,兩瓣盈盈帶露的朱唇,似是在等人採擷。

修長的脖頸,沒有一絲紋理。

精緻的鎖骨上撒著細碎的光。

她伸出纖纖玉手,手腕用一條紅絲帶綁的嚴嚴實實,從出宮門便綁著。

帝辭一路未曾真的沉睡,只是不想見到楚九月同鹿生兩個人卿卿我我的樣子,也就忍了一路沒有問。

親手將鹿生送進宮的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的朋友,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心煩氣躁的心。

帝辭眉間一蹙,忍不住低聲問道:“手腕怎麼了?”

伸著手,正踮著腳夠花燈的楚九月微微一愣,偏頭看了墨袍男子一眼,見他一直盯著手腕看,心下了然,晃了晃手腕笑道:“沒事,就是覺得這樣好看,你不懂女孩家的心思。”

手腕上的鈴鐺手環怎麼摘也摘不下來,沒見到顧長生之前,只能想盡辦法隱藏。

見過鈴鐺手環的人不多,卻也不少。

為了這次出宮,她費盡心思。

鹿生身在後宮,自是沒人見過。

流觴眼角下的一朵紅花,也無人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