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楚九月放心了,是真的信了,朝那日蘇點了點頭。

那日蘇心滿意足的唇角一勾,轉而順著眉清目秀小公子的目光,看向那眼眶含淚的女子。

鎖著司徒婉的鐵鏈很長,聽到熟悉的呼喚,她踉踉蹌蹌的往前走了幾步,腳下鎖鏈與地面碰撞出聲,迎著暗黃的燈光走來,奪眶而出的淚水,落到皺皺巴巴的臉上,積成了一汪小泉,在燈光下晃盪,發著亮,承載了無窮無盡的委屈與驚喜。

司徒婉沒有靠的太近,在離自己一米的地方,抬起的腳又縮了回去,用身上殘存的幾塊已經被血汙染的看不出顏色的長衫,遮了遮身上的鎖鏈。

發現怎麼遮也遮不住,她的頭埋的更低了,如今這副模樣,怎麼能讓姐姐擔心,想到這,她往身後的陰影縮了縮,聲音嘶啞,卻不似剛剛的冷漠無情:“姐…姐……你終於…來了。”

眼前的人唯唯諾諾的,跟英姿颯爽的司徒婉天差地別,楚九月見她情緒逐漸穩定了,往前湊了湊好確認她的身份,可每湊一步,那女子便拖著鎖鏈往後退一步,嘶啞開口:“姐…姐…阿婉身上髒…”

說著司徒婉卑微的瞥了瞥頭,楚九月實在不知道會是誰能讓曾經風光無限的她卑微到塵埃裡,用溫柔的女聲問道:“阿婉,你可知道我家裡人怎麼樣了?”

司徒婉頭埋的更深了,光影打在她佝僂的背上,一道極大的豁口清晰可見,像是被大刀砍過,自肩延伸到尾骨,一個女人若是有了這傷疤便是毀了,只聽她的聲音越發啞了,似是帶著哭腔:“莫……莫叔叔……他們…他們都……死了…”

莫家?

她口中的姐姐難道是莫笙?!!

末了,司徒婉哭了。

她陷入了深深的愧疚和自責,如果她武功能再高些,定能護住視她如親生女兒的莫叔叔,莫姨,更不會讓莫笙阿姐死不瞑目。

可惜沒有如果。

也定是因為莫笙阿姐怨她恨她才會時不時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對……不起……”司徒婉哭的傷心欲絕,身子劇烈的抖動著:“阿…姐……為何不帶我下地獄?阿婉該死,護不住莫家!更護不住你!阿婉該死!”

下地獄?

難道司徒婉以為自己是鬼?

司徒婉被關的神經有些不正常,想來也是,這裡千百種刑罰都是衝著她去的,當看到那女子抬手捂著劇烈疼痛的頭,楚九月充滿了疼惜:“阿婉!”

楚九月想著人們口口相傳莫笙的樣子,學著同她差不多的聲調,想來莫笙在面對司徒婉時定是溫柔極了,才會讓冷心冷血的司徒婉記了這麼久。

手抓上司徒婉的那一刻,她不動了,乖的可怕,任由楚九月將她拉到一旁坐下,都沒有吭聲,低著頭跟著“他”走。

司徒婉目光落在手上那真實的觸感上,久久不能收回目光。

那日蘇也頓時安靜了不少,這裡的刑法至少千百種,硫酸、鐵壁、刀、鐵鏈……都用上了,這女人還能憑藉僅存的殺念活著,倒是讓他產生了一種敬佩。

在東莞國,一個女人只管在家吃喝享樂,貌美如花,不諳世事,眼前的司徒婉倒是不同,儘管她蓬頭垢面,如孤魂野鬼,從剛才明爭暗鬥的眼神中,也能察覺到她身上的王者之氣,不卑不亢。

“阿婉,你的嗓子怎麼了?”楚九月想看清她的面容,剛伸出手去,想將那凌亂不堪的黑髮繞到她耳後,卻被那女子的手打斷了。

司徒婉偏了偏頭,小聲嘟囔:“難看,怕…嚇到阿姐。”

楚九月能感覺到她的小心翼翼,只用還算乾淨的指尖拖了拖自己的手臂,全憑她傾斜的身體,躲開了自己的觸碰,這導致楚九月怪心疼的,“不會,阿婉,能告訴阿姐到底發生了什麼嗎?阿姐記性不好,有些記不清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讓她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司徒婉的小心翼翼,唯唯諾諾,讓楚九月對她的恐懼蕩然無存,唯餘下心口悶悶的,喘不過氣來。

那日蘇提著蓮花燈靠在一旁的鐵壁上,往前探了探燈火,卻發現司徒婉似是太久沒見過光了,又或者不想讓人看清,用膝蓋挪蹭著往陰影裡退,見此,那日蘇將燈盞收回,只照著蹲在地上小小一團的小公子身上。

絳紅色長衫暈染在地上,整個籠罩在燈光內。

整個被罩在燈光下的楚九月,一掃身處極陰之地的寒意,蹲在地上,一雙鹿眸宛若一汪清泉,看著眼前時不時偷瞄一眼的司徒婉,溫柔的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