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五千兩還不夠?”

“那你到底想要多少?”

面對六人異口同聲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呼,林蕭也只是選擇性無視。

他當然知道,對方之所以會有如此反應,全都是因為從衣著上斷定他不過是個窮酸小子,甚至可能知道了他只是一個剛剛從鬼門關逃出生天的賭奴!

賭奴者,賤民也,是以一開始就抬出了五千兩的天價,為的就是讓他見錢眼開、亂了心智,稀裡糊塗答應替賭!

說得好聽點是替賭,說穿了就是要以五千兩買他的兩根手指!

於尋常百姓而言,五千兩的的確確是“天價”,是窮其一生都無法觸碰的天花板,如今兩根手指便可換得,絕對會讓人心動。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衣著寒酸的林蕭並非普通人,又豈會因這區區五千兩銀子就方寸大亂?

看著六張面面相覷的面孔上不經意閃過的鄙夷和嫌棄,林蕭知道這應該就是所謂的“階層鄙視鏈”,即眼前這六個“士”籍之人看不起他這“商”籍之人,是以只是笑而不語,依舊使出了老一套——沉默以對!

前世在賭界江湖的摸爬滾打讓林蕭深知“沉默是金”這一金科律令的可貴之處,也堅信適當的沉默往往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當然,只是沉默還不夠,最關鍵的是在沉默前撂出的一句“就這?”,這就足夠了。

無論是從花裡胡哨的裝扮還是不賭牌骰而賭詩來看,這六人都是“士、農、工、商”四色人等中的“士”籍,屬於所謂的“聰明人”行列,而聰明人最喜歡做也最引以為豪的事,就是“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林蕭要利用的也正是這一點。

“我是揚州湯府執事,只要你替我賭了這一局,不光五千兩是你的,以後你我兄弟相稱,如何?”

紫衣男子看了看面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短的檀香,臉上焦躁之色難以掩飾,率先開出了條件。

畢竟,檀香燃盡之時便要失去四根手指,這樣的代價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都不可謂不大,更被說是似他這般身居揚州湯府執事者了。

雖然不知道揚州湯府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但是從這紫衣男子的口氣和其餘五人聞言後無動於衷的表情來推測,林蕭便不難知道,這紫衣男子口中所謂的“湯府”,定然是一個龐然大物,大到只要和它扯上關係,就是無上榮耀!

魚兒,開始上鉤了!

前世二十載浮浮沉沉的江湖路,讓林蕭早已明白,他走的這條以千為賭的江湖路,一路荊棘遍佈,要想過得輕鬆點,那就必須處理好與當地大宗勢力之間的關係,哪怕不能作為可以乘涼的大樹,至少也不能成為敵人!

一切正如林蕭所料,聽到紫衣男子自報家門,其餘五人也按捺不住,紛紛抬出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揚州張府執事,願出……”

“我乃揚州劉府執事……”

“……”

林蕭看似心不在焉地聽著,實則暗暗揣摩著每一個人所說,結合他們說話時的語氣、表情,在腦海中緊張地辨別著真偽,抽絲剝繭般一點點地塑造起自己所處這個時代、這個地方的主要勢力分佈,還有各勢力之間的強弱對比。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雖然前世對大明王朝研究過一些,可那都是關於賭技千術一類的,所知畢竟有限,如今穿越後又成為一名被人豢養十六年的賭奴,對外界所知更是有限,而要想在賭界立於不敗之地,資訊這一塊必須得跟上才行!

好在得益於前世的訓練,林蕭這察言觀色的本領還有蒐集情報的手段絕對稱得上爐火純青,眼下從六人言行中提煉出的這些資訊,於他而言實在比千金還要珍貴!

一邊聽著六人自報家門,一邊在心中暗暗合計著,可林蕭的目光卻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眼前垂眉低頭端坐的和尚。

“公子,這張、湯、趙、萬、劉、徐六家,並稱‘揚州六大家’,乃是揚州府赫赫有名的貴胄之家,與應天府那些世族之家有千絲萬縷的瓜葛,其實力不容小覷!”

胡女其木格不失時機的一句解釋,讓林蕭心頭微微一驚:揚州府張、湯、趙、萬、劉、徐六大家,在眼前這一局中竟然各有代表,而他們的目的竟然都是這其貌不揚的和尚!

這和尚,身份不簡單吶!

而這場賭局牽扯到的一些幕後之事,怕是也遠不止表明看到的賭一場這麼簡單!

這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真相?這和尚究竟是何來歷?為什麼揚州六大家都派了人來與之對賭?

一個個疑問在腦海中揮之不去,讓林蕭有些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