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坐在馬背上的許名生,終於透過清晨的薄霧望見了時隱時現的焦山。他長長舒了口氣,翻身下得馬來對著左右吩咐道:“快,找個地方先把大營紮下來!”

“將軍!”身邊一個親兵開口問道:“咱們不攻上山去嗎?”

許名生沒好氣的罵道:“扯淡,你看看你的背後,有幾個人?這幫龜兒子,欺負百姓的時候個個生龍活虎的,現在真要行軍打戰了,人人都變成蟲了!出了城,沒跑一個時辰隊伍就集不起人了!這下更好了,連我身邊都沒幾個人了!”

“可是,穆總兵不是要我們儘快把皇上請回去嗎?”那親兵又說道。

許名生一聽這話,氣不打一處來,他伸出腿來狠狠的踹在了那親兵的膝蓋後,那親兵便一下猛得單腿跪了下來,接著許名生罵道:“穆總兵、穆總兵!你他孃的是他的兵,還是認了他當爹?啊?你是聽老子的,還是他穆王盛的?”

“將軍息怒!小人,小人只是……”

“只是什麼!還不快帶人去紮營,要讓老子在這裡站到什麼時候啊?”

“是是是!”那親兵趕緊起身招呼著去找地方紮營去了。

時至晌午前後,許名生的人馬這才稀稀拉拉的集齊了個大概!可直到坐在了大帳中,許名生卻還是一臉怒氣,此刻他手下計程車卒們,大部分三五成群的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拉也拉不起,打也打不走!這時候,一個親兵掀開帳簾報說:“將軍,營外有幾個鄉民要見將軍!”

許名生一臉不耐煩的揮手說道:“滾、滾、滾!都給我轟走!”

“將軍,為首的一個老者說是特意來勞軍的!”

“勞軍?!”許名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都以為自己和自己的隊伍在南直隸都成了過街老鼠了。許名生定了定神說道:“當真?”

“是這麼說的!”親兵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叫他們進來吧!”許名生有些興奮,居然還有鄉民能來慰勞自己。

“是!”親兵應下後就要轉身往外走。

“等等!”許名生又叫住了他,想了想說道:“走!我親自去接!”

很快,許名生便來到了營門外,幾個鄉紳一見主將出營來了,臉上馬上堆滿了笑容,紛紛向許名生抱拳施禮,為首的老者立即開口說道:“哎呀,將軍英武之氣,著實讓我等鄉民大開眼界啊!”

許名生也高興的抱拳還禮道:“老伯謬讚了!許某初來此處,還承蒙諸位鄉鄰多加關照啊!”

“好說,好說,將軍一路辛苦,請代營中弟兄收下我等鄉民的一片心意!雖是薄禮,然也是周邊鄉民的心意!還望許將軍萬勿嫌棄!”

“哪裡!哪裡!”許名生嘴裡客氣著,眼睛卻望向了鄉民們身後!可是,他們身後什麼也沒有啊!

老者當然看出了許名生的心思,他笑著衝身後一揮手,喊了句:“來吧!”這時,從他們身後的林子裡,十幾個牛倌趕著一百來頭黃牛緩緩走了過來。老者回過頭來對著許名生說:“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這,這是何意啊?”許名生有些奇怪!

“將軍有所不知,這山中不是有妖孽橫行嗎?就是這白天,要是沒有強兵在,我們的牛羊也不敢趕到林子外!這要是被山裡的妖孽看見了,就連人的命都保不住!將軍此番進山一定小心啊!”老者認真地說道。

“你說什麼?妖孽?哪來的什麼妖孽?”老者的話可把許名生狠狠嚇了一跳!

“將軍此番不正是來降妖伏魔的嗎?”老者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看著許名生。

“誰跟你說,我是來……”許名生話剛說到了一半,眼看著趕來的牛就要走到眼前了,這要是不順著老頭說,萬一人家把牛牽走了,可怎麼辦!又不好拉下臉來強搶!許名生便趕緊改口說道:“是,我不也得問問這妖怪什麼的,嗯,有什麼來歷嗎?”

“哦,是老朽誤會了!”老者忙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們這兒有句俗話叫,有龍興必有妖生!想當年,太祖定都太陵城時,這焦山便生了無數妖孽,盡是些無頭陰兵,一到夜裡便劫掠鄉民!後來太祖派大將領兵進剿,這才驅散了陰魂,後來還在山上建了這寒淨寺。這才保了周遭百姓三百年太平。可是,前些日子,這山上又鬧起了妖怪!不管白天晚上,滿山的黑麵惡鬼!見到人和牲畜撲上來就咬,今日要不是將軍領兵到此,我們這些人可不敢出門來此!所以,鄉民們特意來此勞軍!這些個東西,不成敬意,還請將軍笑納!”

許名生一聽這話,差點沒從心底笑出聲來,他心想:這些鄉民果然是痴傻!自己都活了大半輩子,戰場上的死人見多了。從來就沒聽說過什麼妖孽鬧山的!他又調侃似的問道:“這焦山上不是有個活佛嗎?你們怎麼不找找他!”

“將軍,有所不知,我們找了,可是活佛說,佛家有三界二十八層天!這妖孽是他化自在天的魔王波旬的爪牙!是專門下人間食人性命的!如此,唯有龍爪方能滅之!而太陵城乃是龍居之所,只有太陵城來的刀槍才能降服這些妖怪!”

老頭煞有介事的話,差點沒讓許名生笑出聲來,他強壓著臉上馬上就要浮出的笑容說道:“好的,好的!多謝諸位鄉民了!我軍來此就是為民除害的!”

接著,黃牛都被趕進了營中,鄉民們也興高采烈地告別了。許名生又坐回了大帳中,想著剛才老頭的話,腦子裡又不停地回想著那老頭說話時鄭重其事的樣子。許名生實在忍不住大笑著。笑著笑著他開口說道:“哎呀,愚昧呀!唉!傳令下去,把牛都殺了,讓弟兄們好好吃一頓,吃飽跟著我上山抓‘鬼’去!哈哈!”

許名生這邊高興著,另一邊,他手下計程車卒們卻開始私下議論了起來,鄉民的話在他們心裡鼓起了深深的恐懼!要知道,他們本來就不願意來這裡賣命打戰,這上了山輸贏都是反賊!這要揮著刀槍去弒君,山上總會冒出神鬼來為皇帝擋刀擋槍的,這不奇怪!再說了,老百姓送來的可是牛啊,朝廷有法度,牛是耕田的,是不能吃的。這下子倒好,一下子趕來了一百頭,這可是下了血本的,換句話說,山上的妖怪著實不好對付!這可怎麼好!士卒們說著說著手腳都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於是,很多人想要趁著夜色將至時,逃離這可怕的焦山。一個時辰裡竟然跑了幾百號人!

日頭終於落到山後,火把在軍營中閃動起來,原來躊躇滿志的許名生,卻被營中跪倒的三十個逃兵氣得渾身發抖!這還只是追回來的,沒追回來的怕是都數不過來。這時候的許名生,也開始膽戰心驚起來,他對獨霸太陵城的穆王盛滿心猜忌,生怕他在身後捅自己一刀,而自己現在要做的竟是殺君弒父的事,這事不論成敗皆會遭天下人誅殺!只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勢成騎虎不得不為了。這時,他最恨的就是背叛自己的人了,因此,這些個被抓回來的逃兵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果然,盛怒之下的許名生懶得審問什麼了,他鼓著雙眼大喝道:“斬!斬!通通斬了!再有逃的點天燈!”

三十個人頭落地了,許名生怒氣未消,他又喊道:“督戰隊!”

“在!”五十個赤著上身的壯漢抱著大刀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