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哪裡弄來的?”宋金德心頭一緊。

“宋軍師!我倒要問問你,往陣前運送軍糧,運糧官拿著勘合便可押運通關了吧!怎麼會有糧隊自岳陽方向往襄城而去,手裡還有宋軍師的令牌呢?”見宋金德木然無語,沈三金接著追問道:“宋軍師!這糧到底是送到哪的?你說呀!”

宋金德心裡正拼命理著頭緒,他知道沒有想清楚對策,貿然開口很容易被對手抓住把柄,因此,此時他看上去面沉似水,可起於髮根的汗珠正紛亂地劃過他的額頭!

沈三金當然知道乘勝追擊的道理,他接著質問著:“姓宋的!還有開戰前丟失的十萬石糧草去哪了?我可是親眼看著糧船衝過東門渡,也向著襄城飛去了!今天當著倪將軍的面,你倒是說說,這些到底是怎麼回事!”

倪昌時這時也轉過臉來看向了宋金德,宋金德無奈之下終於開口了:“姓沈的!你別在那信口開河,你親眼看著我把糧草運進襄城了?”

宋金德這一句狡辯當然攔不住沈三金,沈三金冷笑一聲:“你不認也行,我們就請倪將軍主持個公道!”說著他轉向了倪昌時抱拳拱手道:“倪將軍!末將請將軍表奏世子殿下,請殿下速往平間縣來,我要和宋金德兩方對質,看看到底誰是反賊!還請將軍成全!”

倪昌時聽著點了點頭!宋金德一聽這話,知道轉圜機會來了,他心裡暗自嘲笑沈三金道:蠢材!我正想不出緩兵之計呢!這下好了,讓我緩過勁來,你就別想活!於是,他小聲對倪昌時說:“倪將軍,這等小人,貫會耍賴構陷!將軍可先令其兵退三十里紮營,我自會向世子上表說明!請世子來陣前公斷!”

倪昌時聽後又點了點頭,他心想:反正都是你們飛齊舊將之間狗咬狗,我才懶得管!接著他對沈三金說道:“老沈,你還是先撤兵吧,往南三十里便可紮營!我自會上奏世子,給你們斷個公道!”

沈三金身邊的一個親兵悄悄湊到沈三金身邊說道:“將軍,萬不可後撤!否則他們就會以為我們心虛,既然不讓我們進縣城,不如我們就在此地宿營!大軍在此,諒他們也玩不出什麼花活!”

沈三金聽後,點了點頭回了聲:“嗯!”接著對倪昌時說道:“我全軍上下全仰賴將軍了,我們就在此地宿營了,請將軍放心,我們不是反賊,駐於此地定與將軍屬下秋毫無犯!”說完也不等倪昌時同意,便自顧自回頭對著身後計程車卒們喊道:“紮營!”

晚上,回到平間縣裡的宋金德,坐在寢室裡的桌案前黯然無語,他的心緒就如同面前胡亂跳動的燈苗似的,就連他平時最喜歡的兩個待妾走進房間賣弄風騷,也被他滿臉煩躁地趕了出去!

他明白他肯定是被岳陽城裡的孟老闆給騙了,可他現在苦惱的並不在於此,而是他感覺到此番湘、鄂之戰,申軍的對手看來並不只有襄城的守軍,似乎自己的背後有著一股可怕的力量!如果真有,事態就可怕了!那個孟老闆絕對不會只是騙點生意那麼簡單,還有開戰前那十萬石糧草的事情!他越想越害怕,總感覺黑夜裡是不是有一雙鬼魅的眼睛,正死死的盯著自己。

真是怕啥來啥,宋金德居室的木門突然“吱”的一聲毫無徵兆的開了,一股陰風立即就竄進屋來,剎那間就掐滅了案頭的燈苗。宋金德的七魂六魄頓時就飛到了半空中,嘴裡喊了聲:“啊!媽呀!”人馬上就癱到了桌子底下!

屋子裡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宋金德索性就躲在桌子底下,屏住呼吸努力不讓自己顫抖,果然,一個黑影隨著陰風無聲無息地飄了進來,宋金德感到這惡鬼,正衝著自己藏身的桌案就逼過來了,他害怕極了,心裡彷彿默唸著:別抓我!別抓我!可那鬼分明就是衝著宋金德來的,他來到案頭前居然輕聲喚道:“宋先生!宋先生!”

宋金德更害怕了,身體不由自主地使勁顫抖了起來,沒想到引得桌子也抖了起來,這下把站在桌案前的黑影也嚇了一跳,驚恐之中腳下一滑摔坐到了地上,這下兩個黑影在桌案下打了個照面,彼此都看到一個對自己不懷好意的輪廓,當然,也就同時“啊!”地大叫了起來。所不同的是,飄進來的黑影“啊”完之後,居然大叫道:“有狗!桌下有惡狗!”然後,返身奪門而出,邊跑邊喊道:“快來人哪!打惡狗!”

這時,宋金德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剛進了門來的,是自己的隨從管家老金,他趕緊鑽出桌案站起身來,剛要去點燈,沒想到被老金喊來打狗的家丁們又衝進門來,人人舉著掃帚、棍棒不由分說的朝著桌案就敲了下來,大家還不停叫著:“打!打!打!”

宋金德忙叫道:“別打,別打!”可是大家都打得正興起,還以為是身後有人在勸,所以根本就沒人理會。宋金德實在受不了了,大聲喊道:“快住手,我是老爺!”

這時眾人放下手中的“兵器”,都呆呆地站住了不敢動了。最後還是老金重新點亮了燈,火苗之下,剛剛衝進來的機靈鬼們早都腳底抹油的溜了。只剩下鼻青臉腫的宋金德和一臉錯愕的管家老金。

宋金德怒不可遏地罵道:“進來為什麼不敲門!你要嚇死誰呀!”

“啊!”老金一手擦著額頭的汗,一邊解釋道:“老爺,剛進來的時候,小的在門外喚了先生幾聲,沒聽到動靜這才走進來的!”

“那走路怎麼也沒聲音?”

“小的,小的,是怕先生睡著了,怕,怕吵了先生!”

“哼!我怎麼養了你,嗯,你們這一幫廢物!”看著老金無奈的賠著笑,加上自己動起氣來,臉上的皮肉就要皺來展去的,這樣一來,方才被暴打的傷痕就會疼痛不已,宋金德只好強忍著收起脾氣,沒好氣的問道:“你到底有什麼事?”

老金這才想起正經事來,忙說道:“先生!岳陽那邊傳訊息來了!人就在外面,您要不要見見?”

“我這樣怎麼見!看你們給我打的!”

老金心裡暗笑著,心想誰叫你自己一聲不吭鑽到了桌子底下,嘴裡卻說道:“要不,我就讓他先回去?”

“胡扯!”宋金德喝住了老金,說道:“這樣吧,屋裡少點些蠟燭,天黑也沒人能看得見!你去叫他吧!”

可憐那個宋金德的探子,一直跪在宋老爺的書房裡,聽著門外一會兒抓鬼,一會兒打狗的,好不熱鬧,自己倒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又不敢一走了之,留下嘛,這院子裡又有鬼又有狗的,誰敢待呀!好不容易捱到老爺要來了,管家老金還要先進來把屋裡的蠟燭都先吹滅了,只留窗邊小小的一支!膽子再大的人,這一套經歷下來,這魂魄也嚇跑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