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彌煙煙視媚行地走進了屋,隨著她進來的,是一陣非常好聞的清香,伏纓在她身後深深地嗅了一口氣,朱雀白了他一眼,無奈之下只能讓她進屋坐下,償若她不是一位美貌女子,而是一位粗豪大漢,朱雀早就飽以老拳,以報自己被關進大鐵缸裡的憋悶。

她坐下來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向朱雀這邊捱了挨,朱雀眉頭大皺,問道:“你這般自投羅網,那是最好不過,省得我到處去找你。”

夏彌煙故作可憐狀,不回應他的威脅,反問道:“你是否真的這麼討厭人家?”

朱雀冷笑道:“像你這種蛇蠍女子,難道還要我憐花惜玉不成?”

夏彌煙忽然嬌笑道:“既然如此,你怎的還不動手?你若現在動手,我絕不還手。”

朱雀盯著她看了一會,自問難以忽然向一位不肯還手的美貌女子動粗。他想了想,最後說道:“我現在懶得動手,想過一會動手成不成?”

夏彌煙微微一笑:“我看你還是憐惜人家,昨夜我不過請你洗了個熱水澡,你不領情便罷了,還記恨於我,這又算怎麼回事?”

朱雀恨恨地說道:“熱水澡?見鬼的熱水澡,你是想活活將我煮熟了吧?好,就算那是熱水澡,後來的那些穿著夜行衣的人過來殺我又算怎麼回事?是洗完澡以後的捶背敲腿麼?”

伏纓聽到朱雀說到見鬼,忍不住嘟囔道:“朱雀兒,對姑娘家要斯文些。”

這句話無異於火上澆油,朱雀喝道:“閉上你的鳥嘴!被煮的不是你,你當然不明白我的惱怒!”

夏彌煙咯咯一笑,說道:“洗完澡以後的捶背敲腿?虧你想的出來,當然不是,這些臭男人是喜歡我,看到我對你這麼好,故而吃醋罷了,你知道男人要是吃起醋來,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

朱雀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暗道若論臉皮之厚,自己所見的人裡,無逾於此人,夏彌煙這麼一說,自己竟真的乏言以對,他平復了一下心情問道:“既然你對我這麼好,這次前來,又所謂何事?昨夜你弄得我屋子裡滿是狼煙,今趟又想搞什麼鬼?”

夏彌煙神色忽然變得黯然:“這些吃醋的臭男人雖然臭,可是畢竟喜歡過我,我不想他們死後都沒人收斂……”

朱雀和伏纓對望了一眼,心道說到點子上了,她這次前來,果然是為了這些黑衣人的屍體,朱雀說有人來收屍,沒想到會是夏彌煙主動前來。

伏纓問道:“就你自己前來的麼?這長安城畢竟不是你家,你帶著這麼多屍體出門,恐怕很快就會有人通知官府。”

夏彌煙點了點頭:“我只是收斂他們的屍體,又不是拉走,怎麼會被人看見呢?”

朱雀不知她說得何意,難道她要在院子裡挖個大坑,將這些黑衣人都埋在院子裡麼?他問道:“你來刺殺我一事,先放在一旁不說,最近武林中發生的那些收人錢財,幫他們殺人之事,是不是都是你們蝴蝶教所為?”

夏彌煙點了點頭,竟直接承認了,她說道:“你也知道我們長白山下有多貧窮,我們蝴蝶教吃不飽飯,只好來中原掙些辛苦錢,可是我們除了用毒,又沒有別的本事,除了殺人,我們真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朱雀聽她能將殺人一事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原因歸結於窮,他仰天長笑,笑了一會,笑聲忽然停止:“你們為了錢財,做出這種狠辣心毒之事,竟說得好像不知殺人需要償命一樣,此事既然讓我朱雀遇到,自不能容你們蝴蝶教胡作非為!你們教主是誰?我要見見他。”

這段話說得正氣凌然,葉不凡聽了暗暗佩服,可是夏彌煙卻不以為意:“你說我們需要償命?我問你,江湖中人哪個殺人不是為了利益?可都償命了麼?就算不是江湖中人,為了爭權奪利,每日害死之人又少了?真正為被他們害死之人償命的究竟有幾個?你現在在我這裡冒充好人了,我問你,江湖中人手上沒有沾過鮮血的能有幾人?”

朱雀說道:“你這是強詞奪理,這麼能一樣?”

夏彌煙說道:“怎麼不一樣了?江湖中天天上演著兩個幫派為了爭奪地盤,爭奪生意,每日殺人的還少了?你怎麼不去管?他們為的不是錢財?兄弟之間爭奪女人,爭奪家產,皇子之間爭奪王位,官場之人爭奪官位,幫派裡爭奪幫主長老之位,因之殺死的人還少了?還有,用陰謀詭計殺人就不是殺人?如果是,那和我用毒殺人又有什麼區別?”

朱雀說道:“不管你口若懸河,口吐蓮花,說得再好聽,我都不會容忍你們為了錢財去殺一個和你們無冤無仇之人,別人用陰謀詭計殺人,一樣也會得到報應,我們江湖中人手上是沾滿了鮮血,有的是為了自保而殺人,有的所殺便是你們這種惡人而沾染上的鮮血,這沒什麼不能說的,最起碼我不會為了錢去殺人,我行為可昭日月,對得住自己的良心。”

夏彌煙似被朱雀話中那深信不疑的信念所震懾,竟無話可說。

伏纓雖然為夏彌煙的美貌所迷,可是對她的詭辯也聽不下去了,聽到朱雀一番慷慨陳詞,也忍不住讚道:“說得好!”

朱雀接著問道:“你們蝴蝶教的教主究竟是誰?”

夏彌煙垂下頭去,過了一會,她抬起頭來輕輕說道:“我就是蝴蝶教的教主。”

言語雖輕,可是卻讓朱雀和伏纓渾身一震,蝴蝶教種種惡毒殺人的傳說湧上心頭,伏纓有些懷疑地問道:“蝴蝶教就是仙蛾教,在長白山一帶成名數十年,就從年紀上看,你也似乎……”

夏彌煙臉現悲色:“原來的教主是我爹夏東言,他已於前年仙逝,我便接手了蝴蝶教,我見教中弟子生活困苦,因此便想來中原,我們蝴蝶教的事回頭再說好嗎?我想先去看看被你們害死的我教中人。”

朱雀聽說這些黑衣人之死,被算在他頭上,而她所言又不盡不實,不知她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難以令人相信,他本想反駁,但看到夏彌煙忽然流下淚來,對於她忽笑忽哭的善變表情,一時不知如何應對才好。

伏纓此時說道:“好,等處理完了那些屍體,再和你談談你們做殺人買賣之事。”

四人來到春風客棧的後院,奇怪的是這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客棧的掌櫃和夥計似乎不管不問,至今沒有什麼動靜。

朱雀想看看她帶了多少人來拉屍體,他暗暗數了數,有三十二具屍體,要全部搬走,怎都要僱幾輛大車才行。

夏彌煙將這些黑衣人臉上的一一面巾拉下,一邊看著他們死後絕不好看的臉容,一邊垂淚,朱雀也分不清她的哭是真哭還是假哭,但面對這些手下的時候,流露的感情多半是真的吧。

等到她所有的人都看了一遍後,忽然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出來,這匕首反射著早晨的陽光,刀刃上光芒流轉,看得出鋒利至極,伏纓喝道:“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