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撥絃之於張獻忠,就好比諸葛亮之於劉備,都是軍師一般的人,他們都十分有頭腦,謀劃周全,是個極厲害的人物,對他不可輕易待之。

朱雀問道:“什麼承諾?”

陶撥絃道:“上次臨別之前,你們曾說過不會對皇陵寶藏再生覬覦之心,如今你們似乎食言了。”

他說得並不嚴厲,就像是好友之間的閒談,可是言下之意卻是十分厲害,他不問皇陵寶藏失竊是不是他們所為,而是直指他們就是行竊之人。

伏光從裡面偷出來傳國玉璽,對於其他的東西秋毫無犯,想不到他還是不依不饒,顯然,在他們看來,這塊傳國玉璽非同小可。

朱雀也不藏著掖著,他直接承認道:“不錯,我們是從皇陵寶藏中取出來一件東西,但是閣下也說了,你們要皇陵寶藏裡的財物是為了收買人心,讓那些江湖人士為你們賣命,他日你們攻打鳳陽後好來個裡應外合,所以我們拿了一件事物做紀念後,那些財物可是分文未取,也不算什麼食言吧?”

陶撥絃道:“你們取走的那物,其價值比留下來的那些還要高得多,這難道也算是尊重承諾了麼?咱們江湖中人的行事規矩可不是這樣的吧?”

伏纓聽他這麼說,知道陶撥絃也料到皇陵中失去的正是那塊傳國玉璽,否則怎能斷定這一件東西的價值超過剩下的財物呢?伏纓道:“大家有話直說了吧,你們行事我們也看不慣,難道咱們真要來個兵戎相見?只怕你們人數雖多,卻也困不住我們!”

張獻忠聽他口氣這麼硬,臉色不禁變了,陶撥絃趕緊說道:“那件東西對我們來說意義非凡,對兩位來說不過是一個紀念,我們也不是非要從兩位手中搶回來不可,而是希望兩位能將那件東西送給我們,作為報答,我們不會虧待了你們。”

伏纓道:“看來你們已經知道那件事物是什麼了?何不直接說出來,非要那件東西那件物事的說得這麼隱晦?”

陶撥絃笑道:“伏大俠快人快語,那我就直說了,那件東西自然是傳國玉璽了,難道還會是別的東西不成?”

伏纓身子一震道:“原來你們早就知道了。”

他的話不啻承認了他們從皇陵中取到的就是傳國玉璽。

朱雀道:“傳國玉璽意義非凡,傳言道得傳國玉璽者得天下,我只不過想知道,你們何德何能,竟認為自己能夠得到天下呢?”

此時的張獻忠不過近乎草寇一般的人物,手下雖有兩三萬兵馬,然則現在就談他能因此擊敗朝廷,那不免有些痴人說夢了,朱雀這麼問,雖然不是諷刺,卻也想知道他們憑什麼來支撐這份野心。

張獻忠聽他語帶貶低,臉色顯得頗不自然。

陶撥絃道:“憑得是兩個字,民心,常言也說道,得民心者得天下,我們所到之處,於民為利,將有錢之人一生都花不完的錢分給百姓賴以活命,能得百姓支援,我們豈非就得了民心,就一定能得天下?得天下後我們會重新釐定土地,輕徭薄稅,和百姓同甘苦,便能在得天下後而坐穩天下,朱大俠覺得我們憑藉民心,可能與朝廷爭奪天下否?”

不得不說陶撥絃此人口才了得,能夠三言兩語就說出事情的本質,讓人有種不得不認同他的感覺,他有些不信陶撥絃能夠做到言出必踐,畢竟說起來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他說道:“昔日曹操也曾說過,欲得民心,必須做到秋毫無犯,結果他曹操的馬兒失控,踩踏了百姓莊家,按照軍法,他需要割頭謝罪,怎奈他身為統領,執掌大軍,他若受刑,則大軍無首,但他執意不能偏袒,一眾屬下死命阻攔,曹操最後不得已割發代首,是以軍威大振,百姓敬服,這個人盡皆知的典故,想必諸位也都曾聽說過吧?”

張獻忠和陶撥絃同時點了點頭,表示知道。

陶撥絃更說道:“曹操雖是奸雄,但也懂得這個道理,而他最終也得了天下,朱大俠這個比喻也算是恰如其分了。”

朱雀神色一變道:“然則就連曹操都知道的言出必踐道理,可是你們嘴上說得是一套,做的卻是另一套,你們在其他地方的所作所為我並不清楚,可是你們劫掠藕塘鎮的百姓,行徑如同匪盜,比之官府更加不如,還說什麼要得民心,這豈非笑話奇談?”

陶撥絃神色不變,他不疾不徐地說道:“這件事和我們行事宗旨並不矛盾,一來,我們劫掠的藕塘鎮並非我們義軍轄下的地盤,暫時還是朝廷的地方,這個可以分兩方面來說,二來,藕塘鎮乃是富饒之地,以富饒之地百姓的財物,來養活將要餓死之人,也並沒有違揹我們的道義,三來,雖然我們做了劫掠此處百姓之事,可是這裡的人並不知道我們的身份,所以,就算我們承認此舉不對,也於我們的聲譽絲毫無損,我們本就是百姓,為了填飽肚子揭竿而起,償若處處都要跟朝廷方面談公平,這對我們義軍來說,本身就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朱大俠以此來指責我們,未免有失偏頗。”

原本是劫匪一般的行為,卻讓陶撥絃三言兩語說得好像正義一般,倒讓朱雀難以反駁。

伏纓跟著說道:“似這等行徑,恐怕就連奸雄曹操也是做不出來的,就算能夠做出來,也無法粉飾得如此合情合理,五湖散人的口才,當真是令人佩服,朱雀,你怎麼說?”伏纓平時稱呼朱雀為朱雀兒,可是在這種場合,在這樣的人面前,伏纓也不再語帶戲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