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長恨身為四大凶徒之首,他墜崖身死一事若是傳出,不知多少人會拍手稱快,但劉蘇兒心中卻生出莫名的悲哀,這不單是因為他救了自己和汪九成,更因為他已經洗心革面,而且遭遇極慘,縱觀其一生,總會讓人感到說不出的同情和憐憫。

劉蘇兒再問這名道人其中各種事情的細節,確認他沒有說謊,雖然無力救出康長恨,但總是有了個結果,他又問了那晚之後的事。

這名道人老老實實地回答,當晚兩人逃走後,黑衣人又被打落懸崖,掌教甄始一便發動道觀一半的人出去尋找他們,務必要將二人捉拿回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原本他們想著兩人都受了傷,恆山又被積雪覆蓋,要追捕到二人豈非輕而易舉之事?哪知找了半夜,他們踏遍恆山,找遍了天珠峰、翠屏山以及大小山頭,甚至連清淨庵這種尼姑庵也找了,卻連兩人的影子都沒有摸到。

天亮後,全真教又讓另一半弟子下山尋找,如此這般來回交替,一連找了四五日,他們這才認定兩人逃遠了,既然有黑衣人前來搭救他們,那麼也說不定有人在附近接應。

劉蘇兒想了想,忽然問道:“既然你們找遍了恆山周遭,可曾在崖下見到黑衣人的屍首?”

這名道人搖了搖頭:“沒有,有道崖下檢視的弟子說什麼都沒有發現,不過這也沒什麼奇怪的,恆山有牲畜出沒,他的屍首說不定早被野獸拖走了,至於拖到哪個山洞裡,誰能知道?”

劉蘇兒說道:“即便是屍首不見了,那總會有血跡留下來吧?”

道人苦笑道:“幾日來,大雪消融,崖下積雪都化成了水,就算有血跡,也早被沖刷乾淨,哪裡還有什麼痕跡?我說這位好漢,你若是跟全真教有仇,就該到道觀中去找我們掌教,小道不過是新入全真教,什麼都不知道,大俠冤有頭債有主……”

劉蘇兒聽他祈求得渾沒志氣,本想解了穴,讓他回去算了,既然康長恨不在道觀中,自己不如到此人所說的山崖下再去找找,即使只能找到屍首,也能儘儘人事,將屍骨掩埋,等以後找到了宮小青,她也能有個祭奠之地。

可是他忽然想起那群女真人,便問道:“你們掌教現在和女真人談的怎麼樣了?”

道人說道:“這個小道就不大清楚了,掌教沒告訴我們,我們也不敢多問。”

劉蘇兒忽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這道人有些糊塗了,只聽他說道:“小道趙築基,不敢請教大俠尊姓大名?”

劉蘇兒說道:“我叫你爺爺!”隨手點了他的昏睡穴,趙築基呆呆地看著劉蘇兒,然後緩緩地歪倒。

看著趙築基昏睡過去,劉蘇兒將他外面的道袍脫下來,穿在自己身上,又將他頭上的道冠取下來戴上,此刻若有面鏡子,鏡中的自己當時一名年輕的道士,劉蘇兒見趙築基臉色比自己還要黑些,便從地上抓了些泥抹在自己臉上,天黑視線不明,若非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他的面貌。

劉蘇兒打定主意,只要自己少說話,以這副模樣進入到全真教道觀中,未必會被人發現自己的身份,穿著道袍行走在道觀中打聽秘密自然方便得多。

看著陷入昏迷的趙築基,劉蘇兒怕他凍死,將他拖到一處避風的山石之後,又找了些枯草將他身子蓋住,幸而現在積雪已經全部消融,否則即便如此,這名真正的趙築基也會被凍個半死。

劉蘇兒穿著道袍,卻也不敢從大門進入,而是翻牆進去,他想起汪九成兩次探聽到訊息,都是在老君殿附近的一座殿宇中,他憑著印象,摸索著過去,途中遇到幾名道士和他擦肩而過,無人懷疑他的身份。

原來他們上次聽到甄始一和女真人討論大事的殿宇叫做論道堂,看名字,論道堂本是全真教論道的場所,如今卻用來做掌教和異族人討論國事的地方,劉蘇兒甚感不平和無奈,心道償若當年的丘處機在世,抑或創教之人王重陽重生,定會對甄始一所作所為感到不滿!

論道堂中燈火通明,看來今晚甄始一和女真人還在議論,劉蘇兒假裝路過,覷準沒人,忽然閃身來到論道堂的殿後,潛身藏在一處花叢下,此時乃是冬季,花叢只剩下乾枯的花枝,但這裡乃是燈火照不到的地方,除非有人走近,否則不會有人發覺。

最讓他擔心的還是論道堂中的甄始一,上次兩人在屋頂探聽,不知如何竟被他發覺,甄始一若非低估了兩人的武功,他的兩枚玉膽可不是鬧著玩的。

靜夜之中,劉蘇兒內力聚集到雙耳,仔細傾聽,屋內的說話聲逐漸清晰起來。

只聽甄始一的聲音說道:“商量至今,我看也就這麼決定吧,我們全真教派出十二位道長前去,若是被人知曉,已屬大逆不道的重罪,我可以安排他們將全真教的悟道劍以及基本的心法傳授給你們,那七星北斗陣乃是我們護教陣法,不是我不答應,而是教規如此,還請你們回去以後稟告上人我們的苦衷,這已是我們全真教能做的極限,唉,行此離經叛道之為,尚不知是福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