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九成問道:“哦,我是為何能夠這樣?”

慕容寒山道:“女真人根據你們丐幫分散在各地的弱點,準備顛覆你們丐幫,又派出雪隱門這種神秘至極的刺客門派襲擊你們,在我看來,丐幫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際,若是我身為丐幫幫主,現在首要考慮的,就是怎麼對付女真人的陰謀,想不到你根本沒有將之放在心上,你的眼光已經超過這些,看得更遠,我佩服你的胸襟,若非如此,你怎能統御數萬弟子,卻依舊顯得十分閒暇?”

汪九成失笑道:“雪隱門的人我自然發愁,難道還要在劍神你面前表現出來麼?只不過雪隱門儘管棘手,我丐幫還沒放在眼裡,他雪隱門能來多少人?又能殺害我幫弟子多少人?我們兩萬多名弟子,就算任他們去殺,他們殺上一年,能殺掉我們一千人麼?任何刺殺都有風險,在這其中,他們難道每次都能全身而退?時間久了,他們才能看清我們丐幫的龐大,他們自以為能夠讓我們元氣大傷,其實能夠傷害我們丐幫一根寒毛都算他們做得相當不錯了。”

慕容寒山正色道:“是我將你們看的小了,你這麼一說,我果然覺得雪隱門不值一提,值得擔憂的是他們背後的女真人才是,他們不過是女真人派出擾亂中土的小嘍囉。”

汪九成欣然道:“你能夠看清看透這些,想法豈非和我不謀而合了麼?”

慕容寒山哈哈大笑,他少有這麼暢懷大笑的時候,汪九成的確是個精彩至極的人物,江湖中若是沒有他,將會失色很多,丐幫中若是沒有他,也不會有今日之局面。

兩人一邊探討一邊趕路,儘管沒用施展輕功,兩人步履卻也不慢,汪九成指著前面飄著一展酒召的簡陋酒肆說道:“咱們就在這裡喝個痛快,此後天各一方,也不知何時才能見面。”

慕容寒山點了點頭,他為了練劍,對酒向來是敬而遠之,但今日覺得,汪九成是個值得他大醉一場的人,汪九成說得沒錯,如今江湖風雲變幻,自己又決意去西域尋找北斗先生以期劍道再做突破,何時能夠相見,自是難說得很。

這場酒,他們從午後喝到黃昏,從清醒喝到沉醉,兩人生出一種絕不相同的惺惺相惜之感,慕容寒山佩服汪九成的能力和氣度,汪九成則欣賞他一生唯劍的毅力。

從後面跟來的丐幫弟子早已經來到這個酒肆,在一旁吃好後等候幫主一起回去,但汪九成越喝越是開心,最後竟和慕容寒山攬肩鬨笑,似在嘲笑江湖上那些並不如何了不起,卻依舊拿自己當個人物的人。

一眾丐幫弟子聽得十分尷尬,這些嘲笑,似乎嘲笑了他們所有人。

最終慕容寒山步履闌珊地離去,汪九成似乎還沒有盡興,又邀約弟子陪他一起痛醉,幫主相招,他們怎敢拒絕?自然是喝得癱軟如泥,一半醉倒,須要另一半人攙扶著歸去。

醉酒之人容易摒棄其他想法而專注一個想不通的問題,慕容寒山醉了,卻又似乎更加清醒,因此他不認為自己喝醉了,對於劍神來說,驗證有沒有喝醉,和普通人並沒有什麼兩樣,他兩眼發直,告訴自己,只要能走出一條直線,那便沒醉。

慕容寒山走得筆直,就像劍一般直,只不過對於喝醉了的人來說,試圖證明自己沒有喝醉,已經是喝醉的表現。

薄暮下的春天,一切都十分美好,和汪九成一起喝酒時所說的話,慕容寒山已經記不得,他記得的,唯有痛快二字,他為了學劍,從小就壓抑著自己不該有的慾望,痛快二字,除了他擊敗劍法高超的對手外,似乎再沒有什麼能稱得上是痛快的了。

如此美景如此黃昏,慕容寒山如走在雲端,雙腳軟綿無力。

忽然,一陣若有若無的美妙樂聲從一個方向傳來,之所以說一個方向,是因為慕容寒山已經難辨東西南北,天陽落山,似乎也看不出哪裡是西邊,慕容寒山被分了心神,再不能走出直線,不過他依然腳步踉蹌地向樂聲傳來之處行去。

這樂聲之美妙,彷彿從沒聽過,聲音中帶著一點若有若無的引誘之味,若是慕容寒山沒有醉酒,他定然會感到十分警惕,心神也就不容易受到感染,然則此時他卻想到,就算有人在那邊設下了陷阱又怎的?我是何人?我是慕容寒山啊!

普通人醉酒後都會將自己看成無所不能的人,更何況現實中已經接近無所不能的人?

江湖塵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