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離開小王村繼續向西南行去,這日來到大同府,已經能夠見到三三兩兩的災民,據說朔州以西的地方都受了災,秋天絕收後,農人連種子都不敢撒了,怕長不出來,這些出來逃難的人,都是連種子都吃了,再留在老家唯有等死,因此他們只能出來逃難。

劉蘇兒見到災民心生憐憫,往往買些餅給他們,但不過是杯水車薪,災民千恩萬謝,不斷說遇上了菩薩,劉蘇兒苦笑,如今的菩薩也容易當得很,幾塊幹餅就能換來。

問起災情,一位逃荒的人說道:“土地都幹得裂出車轍寬的縫,河底的淤泥也都幹成了土,河見底的時候,附近的人還能捉到泥鰍吃,現在只能吃觀音土,死了很多人,留下來的人,除了大戶人家和官家的人都得餓死,出來還有條活路。”

劉蘇兒聽他說得可憐,想起自己當年也是如此這般的經歷,他心道難怪路達遠和單勤王等人會起兵作反,而兵敗未必都是朝廷能征善戰之故,這些瘦骨如柴的百姓,怎能和吃喝無憂的官兵相搏鬥?

他想問問單勤王的情況,又怕惹出麻煩,只得作罷。

三人在飯館吃飯時,飯館裡談論的都是這場史無前例的災情,一名食客說到現如今天下一半的地方受了災,逃荒的人遲早會鬧出亂子,必定吃飽的人都會防著他們。

另一人說道:“哪裡還有吃飽的人呢?產糧之地增了賦稅,都說是賑災所用,若這些糧食真用到賑災上,也不至於鬧到民不聊生的地步。”

同桌的人叱道:“悄聲,這些話是能說得的?”

劉蘇兒和路小千以及莫谷兒三人匆匆吃了飯,他們在吃飯時聽說大同府設了粥廠,三人身上還有點銀子,想著給哪個災民,不如直接給了粥廠,粥廠能多施捨些粥飯,也能多救幾個人。

有了這個想法,三人沿路打聽,來到了靠近西城門的粥廠,排隊端碗等著粥飯的人排了一里地遠,看著這些災民虛弱的樣子,他們都懷疑排在後面的人能不能撐到前面。

三人來到粥廠,有兩名差役看守著,見到三人立刻喝道:“到後面去排隊!”

劉蘇兒說道:“我們不是來要飯的,我問你,是誰負責粥廠的事務?”

差役見到劉蘇兒衣著不像災民,且具非凡氣度,還以為是什麼微服私訪的官員,連忙說道:“我們廠主不在,請問閣下有何事,告訴小人也是一樣。”

劉蘇兒正要說自己要給粥廠捐錢,一瞥之間,看到煮粥的大鐵桶中的粥寡淡如水,而每名災民所能領到的一個饅頭還不如雞蛋大,愕然問道:“不是施捨粥飯麼?”

那名差役點頭說道:“是啊,怎麼?”

劉蘇兒問道:“粥呢?我怎麼看桶裡稀得跟水似的?”

差役愣了一下,然後苦笑道:“粥廠想來如此,畢竟還有些麵粉在裡面。”

劉蘇兒搖了搖頭,他年幼受災時,好歹遇到的粥廠還稱得上是粥,有米有菜,饅頭至少也有拳頭大,只要能排得上,總能吃一頓飽的,如今粥廠只有這點東西,怎夠人吃?劉蘇兒說道:“粥廠不是有標準的麼?怎的如今剋扣這麼多?”

這名差役連忙壓低聲音說道:“小聲點,說什麼剋扣?上面送來的糧食本就不多,再加上我們這些人的工錢,老爺們的紅錢,各種孝敬,不是清水已經不錯了。”這時他把劉蘇兒當成了某個官員,所以才說得這麼客氣,若是他知道劉蘇兒身份不過是一介平民,早就罵開了。

劉蘇兒正要繼續詢問,一個挺著像懷胎數月的大肚子的矮胖子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人未到先傳來一陣濃烈的酒氣,還沒走到幾人跟前,他已經昂著頭喝問差役:“什麼事?”

差役小聲說了句:“這便是我們廠主,負責粥廠事宜,閣下有什麼問題直接問他吧。”說完,他對這位矮胖子說道,“廠主,這三位公子說是有事找您。”

粥廠廠主點了點頭,對劉蘇兒等人問道:“你們找本官什麼事?”

劉蘇兒一見他滿腦肥腸的樣子,心中就來氣,粥廠的錢糧定然都是被他這種人剋扣盤剝去了,否則面對這麼多骨瘦如柴的災民,他一個粥廠廠主怎能吃得這麼胖?劉蘇兒冷冷地說道:“不錯,我找廠主有事,只是這裡人多嘴雜,不方便說話。”

這廠主見到劉蘇兒說話時底氣十足,和尋常百姓不同,不由心中起疑,他看了一眼差役,差役胡亂給他使了個眼色,表明此人很有來頭,廠主裝作恍然的樣子說道:“不錯不錯,這裡人多嘴雜,咱們借一步說話,請。”

劉蘇兒三人隨著他來到粥廠後面的城牆根下,這裡人跡罕至,廠主的酒意又清醒了幾分,他眯著眼問道:“不知諸位怎麼稱呼?”明著問稱呼,暗地裡的意思是想知道對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