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九聽到汪九成前邊說得煞有介事,哪知從椅子下的血跡來看,立刻將前面的猜測推翻得乾乾淨淨,他想起自己剛才拍馬屁般的點頭認同,肚子裡感到好笑,但表面上他當然做出嚴肅的樣子:“可是你剛才說……”

汪九成說道:“我剛才全都是在放屁。”

歐陽九隻好閉嘴,話頭再也接不下去。

兩人在屋內轉了一圈,汪九成一會跳上大梁看了看,又跳了下來,掀開廳堂正中的掛畫看看後面,歐陽九完全不知道他在找什麼。

汪九成找了半天,並沒有發現其他的什麼奇怪地地方,這才對歐陽九說道:“咱們到別的地方再去看看。”

兩人走出廳堂,來到東邊的屋子,這裡應是書房,周成蔭雖然是商人,可是也讀過一些書,有一間闊氣的書房,也算不上附庸風雅。書房的門是虛掩上的,進去後,歐陽九打著火摺子,他們看到書房的書桌上,擺著兩個燈臺,燈臺上也是牛油蠟燭,汪九成說道:“奇怪,為何周家用的都是蠟燭,而不是油燈?”

歐陽九說道:“油燈煙氣重,難聞,有錢人家就像周成蔭家中,都用這種蠟燭,耐燒,比油燈亮,乾淨,缺點就是價格貴。”

汪九成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在牛油蠟燭的光芒下,兩人看到書房四周有三個方向都是書櫃,書櫃裡擺滿了各種書籍,他們進來的那扇門的兩邊,也是放著櫃子,但櫃子裡不是書,一邊是筆墨紙硯,另一邊則是放著各種古玩和工藝品,什麼唐三彩,什麼官窯的盤子,上書萬福攸同等字,其他的還有鈞瓷,和一些玉器,汪九成問歐陽九:“這玩意你懂得多,你看這些東西價值如何?”

歐陽九拿起一件官窯瓷器,仔細看了看,奇怪地說道:“咦,這裡都是贗品,以周府的財勢,怎麼會在這裡放著贗品呢?”

汪九成知道贗品就是假貨,他問道:“贗品價值多少?”

歐陽九說道“贗品不值錢,若是真品,這一個帶著福字的碗,都要價值千金,以周成蔭如此講究面子,怎麼會用仿品呢?”

汪九成不明白為何一個盤子會價值千金,但他相信歐陽九的判斷,他沒有回答歐陽九的話,反問道:“你怎麼知道周成蔭好面子?你不是也是剛剛聽說周家的事麼?”

歐陽九說道:“大家都這麼說,周成蔭的一架馬車,都是用絲綢裝裱,若非講面子的人,誰會將一架馬車做得這麼奢華?”

汪九成點了點頭:“也許真品擺在這裡怕弄壞了,真品讓他藏起來了。”

歐陽九說道:“不會,周成蔭據說家境豐厚,又沒有什麼惡習,家產累數世之之積,在洛陽城中僅次於常家,這東西擺出來就是為了炫耀的,周成蔭絕不會做這種錦衣內穿,脫褲子放屁一事。”

汪九成猜測道:“或者被人掉了包,富人家中的家丁奴僕聽說有的手腳不乾淨……”

歐陽九又拿起了另外一件瓷器,看了看,說了句假的,又拿了一件,看了看,又說了句假的,他心道,這簡直是不可能之事,像周成蔭這種人,寧可不擺這些東西,也絕不會擺上假的,以免惹人笑話。也許真如汪九成所言,是他們家的家丁手腳不乾淨,但周成蔭除非不來書房,否則不可能不會發現,這些贗品並非什麼精緻的仿品,明眼人很容易就能夠看出來,歐陽九想不出什麼原因,便放在一旁不去深究。

汪九成和他兩人在書房轉了一圈,並沒有發現多少有用的資訊,兩人同樣都對書架上的書都沒有什麼興趣,書桌上放著一疊宣紙,宣紙上用兩個鎮紙壓住了邊,旁邊擺放著筆墨紙硯,好像隨時可以寫字作畫一樣,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歐陽九看了看上面的紙,忽然將最上面一張宣紙拿下來,然後從斜斜地角度看這張紙,汪九成問道:“紙上一個字也沒有,你看什麼?”他隨分辨不出紙的好壞,但紙上有沒有字,他還是能夠看出來的。

歐陽九解釋道:“若是上一張紙上用硬筆寫過些什麼,下一張紙上往往能夠看出些痕跡來。”

汪九成問道:“那你看出什麼沒有?”

歐陽九對著燭光看了一會,搖了搖頭:“上面一張紙恐怕使用軟毛狼毫所寫,這張紙上竟然一點都看不出來。”

汪九成點了點頭,不再理會他,而是對著一排排的書架看個不停,這些書架靠在三面牆上,並非是三個整體的書架,而是一個一個六尺左右寬的小書架拼接而成,書架上放滿了各種書籍,神鬼怪談佔了兩個書架,汪九成若非要看書不可,當然會喜歡看這種書,但此刻絕非看書消遣的實際。

歐陽九走過來,看到汪九成看著書架上的書,以排二十六卷的《夢溪筆談》和三卷《補筆談》吸引了他的注意,這是宋朝人沈括所著,他聽說過這套書,書中天文地理,農時水利,音律花卉,人文禮儀,簡直是無所不包無所不敘,聽說此書原本有三十卷的,只是其中有四卷已經在朝代更迭的戰爭中遺失,甚是可惜,他抽出一本來看,上面寫著汪氏藏書,他看了看又放了回去,放回去的時候,他發現書卷排放的順序是錯誤的,原本應該是從第一卷到第二十六卷的排列,其中十二卷十四卷顛倒了順序,歐陽九將兩本書的順序對調排好,這或者就是一個喜歡賭博的人,必須一絲不苟的固執罷了。

兩本書放好以後,順序再無錯亂,兩人看書房也沒什麼異常之處,便走了出去。

一個人在家中,若有什麼秘密,或者有什麼能夠遭來殺身之禍的東西,除了廳堂,書房以外,就是寢室了,大戶人家的寢室都在後院,兩人沿著靠牆的過道向後院走去,走過了書房的時候,汪九成忽然站定,看著書房的屋子,皺起了眉頭。

歐陽九問道:“怎麼了?”

汪九成說道:“你剛才在書房中,可曾注意到書房有多長,有多寬?”

歐陽九想了想,說道:“前後大約六步,左右約有十步。”

汪九成說道:“不錯,和我估計的也差不多,這還包括了書架的寬度,可是你看,咱們從外面看來,這間書房前後深有八步以上,為何會是這樣的?”

歐陽九說道:“密室,一定是書房中還有咱們沒有發覺的密室。”

兩人在屋外仔細用腳步丈量了一下屋子,果然,屋子前後八步半長,有了這個發現,兩人又回到了書房,兩人在書房邁步計算了一下,屋中不算書架,只有五步半,加上不到半步的書架,再加上磚牆的厚度,足足有兩步半的地方不見了。

歐陽九不用汪九成說,就開始在書房中尋找,他拉開靠著北牆的一座書架,後面是牆,汪九成拿書桌上的鎮紙敲了敲,裡面果然傳來空洞的聲音,這裡有間密室是確定無疑的了,只是密室的門在什麼地方?歐陽九和汪九成將靠著這堵牆的書架都給搬開,搬到有《夢溪筆談》的那個書架時,兩人合力都沒有搬動,看來機關一定是在這個書架上,這個書架就是密室的門,做成了和其他書架相同的樣子,就是為了掩人耳目。

富裕人家都喜歡在家中置備一個秘密的儲藏室,用以儲藏家中貴重的東西,或者在危險來臨之際,能有個躲藏的地方,汪九成左右推動書架,這書架都紋絲不動,這個書架若是獨立的書架,就算是鐵鑄的,也不可能一動不動,除非它本身就是和牆壁連線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