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郭東出發了,不過,身邊多了一個沈九,兩人腳上套著帶刺兒的木屐,背上各自揹著一卷大拇指粗細的麻繩。

這是昨晚郭東和沈燕青達成妥協的結果。

尤素卿有意讓郭東參與進來,沈燕青是知情的,她爹的口風也有所鬆動,郭東畢竟不是個養在深閨裡的姑娘,是個爺們兒,總要經歷一些磨練,現在就是個機會。

郭東此番去梅鎮,一個人能做什麼?不過是熟悉一下梅鎮的環境,偵察一下地形,並沒有什麼危險,倒是翻越白雪覆蓋的西山、確有一定的危險。

沈燕青當即命人找來木屐和繩索,木屐是村民冬天上山砍柴用的,腳底帶著小凸起,可以防滑,能直接套在鞋上,使用起來很方便;繩索則是用來下坡的,把兩個人拴在一起,輪番往下,為的是確保下山安全。

兩人很快到了二道山脊,這條路,郭東已經走過多次,沿途還用短匕做了記號,倒是不擔心迷路,不過山上的積雪確實帶來不少麻煩,兩人的行進速度大受影響。

又到了郭東第一次看見西屋的那段絕壁跟前,接下來的路程就比較危險了,要用繩索把兩人連起來,一人在上面抱住樹幹,另一個人拉住繩索往下爬,視地形情況爬上一兩丈的距離,便停下來,等待上面的人爬下來,這樣反反覆覆,雖然耗時費力,卻不失為確保安全的好辦法。

郭東和沈九往下爬了幾輪,郭東似乎聽到有人在哭喊,兩人停下側耳細聽,聽著聽著,郭東的額角就起了黑線。

是雷武,聲音帶著哭腔,他來幹什麼,你當爬雪山過草地是小孩兒過家家嗎,簡直不知死活。

往上爬可不容易,他們只能等雷武爬下來,待到雷武連滾帶爬地來到近前,郭東一看,簡直糟透了,雷武的腳上只剩下一隻鞋,袍服外面的罩衣也被掛成一條一條的。

“雷武,你找死啊?”郭東劈頭便罵。

罵歸罵,現在怎麼辦?

他們正好處在半山腰,往回轉還得上坡,等回到石廟,雷武的那隻腳估計要廢了,趕緊下山,或許還有救。

這下變成三個人輪番往下爬,好在一路還算順利,饒是如此,到了西屋,雷武的那隻赤腳也冷成了一根青蘿蔔。

幸好付先生這裡有常備的藥膏,他似乎也懂些醫術,立刻為雷武塗了藥膏,做了簡單的包紮。

“沒想到這裡竟然還有個屋子,難怪郭東總是往這兒跑。”

雷武齜牙咧嘴地捂著腳,好像還挺得意。

郭東和付先生對視一眼,走到一邊商議,郭東的意思是,沈九留在西屋,照顧行動不便的雷武,他和何起風兩個人前往梅鎮。

雷武和沈九都死活不肯,沈九是沈燕青要求必須跟郭東守在一起,出了事,拿他是問,郭東只好請付先生出面說項,雷武的腳再走,就得廢了,這才把雷武嚇住,郭東又對沈九好一頓勸說,沈九總算答應留下。

於是,郭東和何起風只兩人一道趕往梅鎮。

通往梅鎮的路都是山路,這一帶是連綿的丘陵,不過山勢卻比身後的山脊要低上許多。

大大小小的山丘上樹木茂密,樹葉早已落盡,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杈,遠遠望去,在一片銀白的世界裡,那一座座山丘彷彿變成了一道道黑色的波濤。

拐出一個山頭,迎面吹來的山風,夾雜著雪霧呼嘯而過,打在人臉上生疼,山裡面比石廟要冷,在雪地裡跋涉,體力消耗也快,郭東一邊走著,雙手捧著嘴,一邊往外噴著白氣。

一路爬高走低,還要小心枯枝斷樁,還有不少獵戶佈置的陷阱,何起風是獵戶,走山路有經驗,拿著把三股獵叉,在頭前帶路。

他爹剛被人打死,尚在悲慟之中,一路上除了提醒郭東幾句,基本不怎麼說話,兩人就這麼悶頭往前一直走。

再往前,是一條溪流,郭東已經分不出方向了,只知道跟在何起風身後,沿著溪流往前走,約摸走了小半個時辰,何起風突然身形一矮,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