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幸一直都覺得,泰迦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將託雷基亞從或瘋狂或迷茫的深潭裡拖拽出來。

或者說,在託雷基亞眼中,泰迦才是那個陷於深潭中的受害者,只是一朵被矇蔽,被欺騙的溫室花朵,而這個幾乎就要在光的海洋中溺斃的無知受害者,反到跑來勸說自己和他一起再度沉溺進去。

這當然只能讓託雷基亞覺得好笑。

他們從一開始就不可能互相理解。

他們從始至終就是兩條不會相交的平行線,他們的身份,他們的人生經歷。他們的歡樂與痛苦,註定沒有交集。

他們中沒有傾聽者,也沒有傾訴者。

泰迦從來沒有想要去了解託雷基亞,在他的眼中,託雷基亞,不比一個符號有更多的含義。

託雷基亞也從來沒有想要去了解泰迦,在託雷基亞眼中,泰迦這個小孩子也不過是一個符號,一個名詞。

在泰迦原劇中,他們就以近乎是陌生人的關係,互毆了二十多集,直到最終劇集結束,編劇停筆。

如果此時問泰迦,或者問優幸,問他們“你們覺得託雷基亞是什麼樣的人?”,或許只能得到類似“是光之巨人,同時否認自己是光之巨人的人”這樣的答案,或許還會有“是個壞人,做了許多壞事,傷害了很多人,無法讓人原諒。”這樣的答案。

亦或者。

“是個迷茫的人。”

反過來說,如果問託雷基亞對於泰迦他們以及優幸的印象,那麼,他能說出些什麼呢?

或許託雷基亞也只能給他們貼上傳統熱血勇者的標籤——勇敢,堅強,心浮氣躁,容易熱血上腦的笨蛋,單純到有點蠢。

說到底。

“我對泰迦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其實並不感興趣。”

二十多集的對手戲,兩人卻像是隔著平行空間對打,等《泰迦》全劇終時,兩人也只能按照自己對童話故事裡的勇者和魔王的刻板印象,給對方貼標籤,以這樣的陌生人結局收場。

其實也很難說是編劇的問題,不如說從確立了泰迦到泰羅到託雷基亞這條關係鏈開始,就註定了泰迦和“父親的朋友”託雷基亞這兩個輩分都差了一輩的人關係有多麼的不好寫。在實力差距,年齡差距面前,他們兩人連平等對話的可能性都沒有。

而優幸……優幸遇上這事,算是他倒了大黴了。

所以現在,優幸看看光匙上自己收集到的來自託雷基亞的羈絆值,頓時有些感動。

總覺得自己的進度或許已經趕超TV版20集的進度了。

不過,如果想要將託雷基亞從他的“平行空間”裡拽到自己這邊來,大概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優幸甚至懷疑有沒有這條路。作為託雷基亞同族的泰迦都做不到。那麼優幸一個渺小的異族,一個人類,難道就能做到?

所以在之前的交流中,優幸儘量避免露出哪怕一丁點疑似說教的語氣,他只和託雷基亞分享自己的感受。

輕描淡寫地聊一些閒事,與光明或黑暗,正義或邪惡,或人生或未來都完全無關的事。

優幸覺得自己就好像電視購物中的導購員。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同時,目的清晰又明確,就是為了賣出手中的產品。

這樣不加掩飾的行動,應該反而可以得到一些信賴,同時也可以降低託雷基亞內心的牴觸。

或許還能讓他覺得有趣。

在和託雷基亞分析完了“閒得沒事就去轉轉”的好處之後,優幸還得擺出一副似乎無所謂託雷基亞是否接受自己邀請的態度。他沒有繼續問託雷基亞“要不要來”,想討要一個明確的答覆,僅僅只是把應募表交給他,就完事了。彷彿在他看來,這不過是錦上添花的事。他來最好,不來也沒關係,倒不如說託雷基亞不來才在他的意料之中。

這不過是一步閒棋,是託雷基亞推門進酒吧的時候,優幸才臨時決定的。

“優幸,你希望我去嗎?”

“希望啊,當然希望。”

“……那如果我說我不去呢。”

優幸的表情依舊輕鬆,似乎也沒有多少失望,就好像對於託雷基亞的拒絕早有預期,他點頭道:“您自己決定吧,不過,真的很少見霧崎先生明確地說自己不想做什麼呢。”

“是嗎?”託雷基亞搗鼓著冰塊,聽到這兒,想了想也笑了:“那麼優幸,你想知道我還有什麼不想的事嗎?”

“想啊,如果您願意說的話。”

優幸眼睛一亮,就好像是來了興致一樣,聲音的語調也提了上來:“霧崎先生很少說自己的事,您樂意說我就樂意聽。”

託雷基亞似乎輕嘆了口氣,他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瞥了一眼身旁的優幸,道:“你要坐船去半人馬座阿爾法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