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姓周,看著兒子終於有胃口吃飯後立即鬆了一口氣。

他回頭看向駱雲益和景歡時眼神也變得柔和,語重心長道:「你們也年輕,路上有什麼不懂的就問我吧,我能說的都會說。」

「我其實不喜歡這個世道,大家都這麼難了,更應該互相幫助,但是又都忍不住要講究地位和排場……」

周大叔嘟嘟囔囔地吐槽,駱雲益和景歡笑笑不說話,靜靜聽著他說。

萍水相逢的人未必能說出多少實話,當然也因為交淺言深,加上這位大叔的兒子正處於青春期並不想與他的父親進行交流,現在大叔憋了一肚子話迫不及待說給兩人聽。

駱雲益和景歡聽得昏昏欲睡,兩人一邊聽著大叔囉嗦然後提取有效資訊,一邊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末日後大多數人都面黃肌瘦,甚至因為無法判斷水資源是否安全而避免用水,因此看上去十分狼狽,加上高溫,身上散發著難聞的味道。

景歡戴著口罩,但濃烈又刺鼻的味道還是湧到鼻子裡。

她抬頭看了一眼,太陽已經逐漸冒頭,此時已經天光大亮,大部分人都有準備出發了。

比起那位領頭的「仁哥」,大部分人並沒有坐下來好好地吃頓飯。

比如挨著他們比較近的一對中年夫妻。

女人顫顫巍巍從隨身的小包裡取出一個黑色的餅子,她緩緩掰下一小塊,然後遞給身邊的男人。

男人推辭,兩人推推搡搡半天,才分著吃完那兩小口的餅子。

景歡沒有見過這樣的黑餅子,但她的視線太過專注,駱雲益很快注意到她的動作。

「那是高粱面和一些雜糧的混合面,很難吃,也很難消化。」他阻止景歡繼續看下去,這不需要她去了解。

駱雲益的心情更加凝重,他上輩子過得最慘的時候也不止於此,或者應該說彼時的心理壓力更大一些。

可看看如今,忽然覺得這世上艱難的人比他們想象中更加多。

甚至於他們也幫不了所有人。

景歡推開駱雲益試圖捂住她視線的手,又看向剛剛那對夫妻。

中年夫妻似乎並不覺得有多難以下嚥,他們分完兩口乾巴巴的雜糧餅後又小心翼翼分了半瓶水,兩人相視一笑,眼神中散發著溫暖的笑意。

似乎對於他們來說日子其實並沒有那麼難過,只要有家人的陪伴就夠了。

她緩緩轉過頭,又看向更遠處的人群。

有夫妻,也有父子和母女……有溫情,也有爭吵,但這才是最真實的人間寫照吧。

也許是見慣了宏大敘事,他們反而忘記了微觀個體。

在末日這個大熔爐內,更應該關注的或許不是未來的生活,而是如何讓更多人好好地活下來。

明明大家已經這麼努力的活著,他們有什麼資格去決定其他人的人生。換句話說,他們又何德何能用自己的認知改變普通人的命運呢。

駱雲益很難描述自己此時的感受,他和景歡看了一圈,最後緩緩地跟著前行的人群一起行走。

「你們行李少也有行李少的好處,你看我和我兒子還要一路上小心自己的行李,時時刻刻擔心被偷。」周大叔苦笑道,「不過幸好我們是兩個男人,要是兩個女人,恐怕也走不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