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右屯那三十萬落入後金之手的糧草(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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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桂毫無疑問是一個好人。
袁崇煥很肯定這一點,只是滿桂的“好”不是他在現代所熟知的文明社會里的善良,滿桂的“好”像是被潑到冰雪上的熱血,像是屍山中屹立的大纛,像是白骨堆裡的一枝玫瑰,既殘忍又忠義,既熱忱又冷酷。
他先前說要拿袁崇煥的腦袋下酒時的殘忍是真的,現下得知袁崇煥疑似意圖自殺後,拿出錢來讓袁崇煥回鄉守喪的忠義也是真的。
他為徐敷奏仗義執言,質問袁崇煥為何瞧不起人時的熱忱是真的,一轉頭冷淡淡地對袁崇煥說取悅百姓不值得的冷酷也是真的。
所以袁崇煥並不用現代人的道德標準去衡量滿桂。
他剛穿越了一天就看出來了,現代人的那套規則在明末起不了感化作用。
講文明得有個客觀環境嘛,靠砍人頭升職的大環境講什麼文明?
打仗本來就應該不把人命當人命,這時候再講什麼尊老愛幼,簡直是虛偽至極。
而滿桂待袁崇煥多真誠吶,他跟你袁崇煥講的是情義,是那種能為兄弟兩肋插刀,如果我知道你要自殺殉國,我肯定就先一悶棍把你打暈再拖走的情義。
這時候你袁崇煥再講普世價值還合適嗎?你袁崇煥還張得開這個口嗎?
因此袁崇煥沒說那種把百姓都封進城中不太人性化這種“廢話”,他只是道,“倘或要把百姓都封入城中,則必須齊備糧草,以防饑饉。”
滿桂笑道,“這糧草排程之事,我可管不著許多,還得由袁臬臺多上心。”
袁崇煥道,“那鬧起餉來,還不是要你去擺平?”
滿桂道,“這叫權責分明嘛,武將要能插手後勤,則一定會被彈劾有不軌之心,再說,我領兵擺平鬧餉,是受你指揮,你如果不下令,我這個兵是一動不能動的,所以這糧草還是得靠你袁臬臺嘛。”
就在二人說話間,程維楧與金啟倧帶著彭簪古及一眾勁兵回來了。
袁崇煥又與彭簪古探討了一番紅衣大炮的佈置,終於確定將十一門大炮連同炮車都抬到城牆上,並由彭簪古親自負責監督大炮的搬運。
待士兵們開始陸續輸運紅衣大炮後,袁崇煥便與程維楧同金啟倧談及了自己對後勤的憂慮,“如今城中糧草可夠大軍所用?”
程維楧與金啟倧異口同聲地道,“不夠。”
袁崇煥搓了搓手,他這下是真覺得有些冷,“為何?”
金啟倧道,“右屯儲米三十萬,本可足為餉軍之需,只是金軍一來,那右屯衛的守城參將周守廉直接就帶著軍民跑了,糧米撤不回來,自然都落到了韃子手裡。”
程維楧道,“那實際上也不算跑了,那是聽從高經略的命令撤回關內嘛。”
袁崇煥道,“高經略的命令多了,也不是隻有回撤關內這一條命令,前幾日奴酋要渡河的時候,高經略就上疏請示了陛下,陛下是下了旨的,要將右屯積聚芻糧俱皆收拾內地,這一條聖旨當時是抄發了邸報的。”
“如今這右屯三十萬糧米都落到了奴酋手裡,倘或閹黨要藉此彈劾我,那起碼就是一個‘有悖聖意’、‘翫忽職守’之罪……”
滿桂在旁打斷道,“放心罷,袁臬臺,閹黨不敢以右屯坐失糧米之事為藉口彈劾你。”
袁崇煥道,“打輸了仗也不敢嗎?”
金啟倧介面道,“無論這一仗是輸是贏,閹黨都不敢。”
袁崇煥道,“你怎麼知道?”
金啟倧道,“陛下前兩日剛從兵部發下諭旨,‘朕以眇躬纘承祖宗統緒,夙夜兢兢,志期保有疆土,而遼陽淪陷,未見恢復;柳河之挫,益用痛心’……”
袁崇煥截斷道,“這條諭旨我也在邸報上讀到了,無非是申飭經臣,毋要文武不和,互相推諉而已。”
程維楧道,“這些都是片湯話,關鍵是這條諭旨裡有一句,‘度茲小丑之情,不過為搶奪右屯糧草之計,而藉茲為餌,致逆奴天亡之日也’。”
金啟倧介面道,“這說明陛下已經把右屯所失三十萬之儲糧,認定為是吸引奴酋的誘餌了,陛下金口玉言,特意透過兵部下了聖旨來說明這件事,那就表明,陛下不願意再追究右屯失糧的過失。”
袁崇煥一怔,心想,這怎麼跟他在現代聽到的說法不大一樣,“那……這是陛下親下聖諭為我掩過,陛下心裡一定不痛快。”
程維楧道,“陛下親下聖諭,以誘餌為名遮掩過失是不假,但這肯定不是為了你袁臬臺。”
袁崇煥問道,“那是為了誰呢?”
程維楧笑道,“這我也不知道,不過要是袁臬臺認識內廷的人,倒可以想辦法問一問。”
袁崇煥道,“我要是認識內廷的人,現在就不至於為了糧草這般操心了。”
金啟倧道,“其實這挺好猜的,能請下聖喻為自己掩過的,必定不會是小人物,非天子近臣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