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廷衍半點沒有預錯。

他憑藉官家手令,無詔可以出入宮廷。

從長玄門一路去坤寧宮。

坤寧宮外,趙修痛哭不止。

太孫一向周正,自幼便受大禮教導,自是比一般皇孫識禮、知分寸,為何會在宮外如此大失禮度,形象不顧。

必是遇著了痛失心懷的大事。

坤寧宮的公公在規勸:「太孫,官家方有令,命太子殿下禁足,太子妃坤寧宮外長跪不起,現下在宮外暈倒,皇后娘娘已是違了聖命,將太子妃接入坤寧宮修養,太孫就莫要再為難奴才了,速速出宮回府吧。」

崔廷衍斂神,瞧到趙修跪倒的地面上有一灘血跡,雨勢漸停,地上這灘血跡也未被沖刷走。

恐是太子妃留下的。

太子妃身懷有孕。

早前便聽趙修說,太子妃身子骨一向不好,此番有孕,是意外之喜,宮人俱都悉心照料。

趙修哭成這般,必是親眼見著了太子妃暈倒模樣。

這世上,親人間,有太多情誼。

夫妻之情,知命之情,還有母子之情。

太孫愛戴太子妃,心善孝悌,這是宮中眾人皆知的事,若非如此,官家也不會在一眾皇孫中,獨獨偏愛於他。

崔廷衍從小黃門手上接過了油紙傘,緩步站到趙修身邊停住腳步。

一面油紙傘蓋過了他頭部。

趙修流著淚抬起頭來,神色發怔:「夫子?」

崔廷衍面色清淡,顏色不好。

嗯了一聲後,低頭同他道。

「你在此處候著,我替你進去看個究竟。」

趙修面上淚水未斷,跪在地面上,雙手緊緊按住崔廷衍的手:「夫子……你同母妃說,外祖父的事我來想辦法,叫她莫要再勞神……你一定要同她說,我會想辦法。」

於情於理,崔廷衍都該止住他這句話。

太子位為東宮之主,尚且偏安一隅,不願牽扯,他這個做太孫的,自該在此時愈發沉得住氣才是,官家脾氣難定,若見得太孫如此,恐失望大於期望,這事上,怕是會有責怪。

思慮如此,崔廷衍卻並未阻他。

世上能有多少這樣的母子之情,若此時不盡份力,他倒是怕趙修它日回想起來,若像他一般,只剩後悔,那這後悔遠大過當時的痛苦。

得不償失矣。

「站起身,眼淚擦乾淨。」崔廷衍沉著神色同他道。

趙修緩緩站起了身,聽他的話,擦乾淨了眼淚,筆直站開,面上已是一副堅定神色。

崔廷衍注意了他的變化,將傘遞給他。

語氣嚴厲:「既是去崇政殿求情,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當注意。」

趙修心頭一凜,夫子猜到他要去崇政殿找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