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槍在手,李宴的眸色比夜裡的月色還涼。

曲笙迎面瞧見她持槍橫放身前,面上一片肅殺之意,登時怔住腳。

少說自己也是征戰沙場數十年的一方統兵,怎麼覺著眼前人望周邊之景,有股直叫人肅然起敬的莊嚴威重,此人目光如炬,面色如遇險敵,神情之變,只在短短一瞬。

天生的判斷告訴她。

這人,一定上過戰場!

就憑她手握長槍,浩然正立的骨相。

曲笙正盯著她審思,下一瞬,卻見此人反手繞動長槍,風吹動她身上衣襟,她邁著穩步,直往這處來。

李宴一柄長槍力重泰山,樓上一排放箭不斷的弓弩手,被她三招挑破,眾兵遇敵,頃刻轉移火力,反手收回長槍,李宴在重兵包圍中甩出兩記花槍,用不到三分力氣,她便從一眾埋伏中直著身子走出。

身後伏兵追擊,李宴適才未用全力,只擊府兵四肢關節,不至傷其性命,身後來人提刀追殺,她只用得一柄長槍反手擲於來人刺穿他的肩胛,將他牢釘牆上。

這時才慢慢轉過身來,抽回帶了血的長槍,被抽身的府兵痛喊出聲,周遭圍上來的府兵一時之間,皆不敢再近身,只圍著這名手握長槍的女子,盤旋著腳步,慢慢逼近。

李宴懶得再放一眼,霎時轉過身來,單槍靠於身後,望著前方正細打量著她的永康郡主。

手中長槍揮作花招,橫掃身後一片,眾府兵被擊散飛開,長槍脫手,李宴從空中繞身再度接過,長槍直指,前方郡主防不勝防,那柄沾了血的長槍倏地就架到了她脖子上。

李宴垂眼直視,逼著眼前冷色的郡主後退。

口中涼淡只吐出兩個字。

“退兵。”

顧子唯受嚇,他自知自家郡主秉性,最不能激,莫說將槍架在她脖子上。

“退兵,退,都給我退下!”

喊完這些話,生怕自家郡主衝動,正要好生勸她,連要說的話都想好了,卻見自家郡主直望著眼前槍逼她的反徒。

冷色的眼裡沁出了豪心壯志的笑意。

永康郡主大笑:“坊間果不虛言,祁連山出身的李家娘子,有一夫當萬夫之勇,一手長槍耍的瀟灑,座下侍從,更是膽氣驚人。李娘子,我邀你過府飲酒,本欲誠心,不想,你家隨從倒是有一手的本事,便是這樣對待主家的,這是來拆我郡主府的家?”

李宴長槍直逼著她,聽她言話,毫不見軟,往前又逼了兩寸。

“郡主訴話頗會顛倒,我本街上行走,被郡主你強擄回府,本朝律例,強搶生民,是為平罪,天子犯法當如庶民同罪,郡主依仗封蔭權勢,肆意擄殺在下,某當竭力去府衙狀告郡主也不為過,現下,又濫用府兵百座,長槍手弓弩手交錯,截殺我座下侍從,郡主好大的權柄,想來示以人命如草芥,郡主廝殺絕不會眨眼,這筆擄殺的恩怨,它日我自會來報,郡主,今我侍從無事便好,若有一釐一毫損傷,就郡主揮動府中兵甲扣殺我侍從一事,我儘可拂登聞鼓,上達天聽,也叫這天下的世族百姓看看,不過三寸之功的永康郡主,憑藉乃父懷化大將軍坐守大理,示在京中橫貫諸公,決心稱雄,此為何意,郡主行事如此張狂,莫非,憑仗父兄威名,是有反意不成?”

曲笙聽怔。

往前探了探頭。

什麼?

她竟然誣告她蠻橫,是為造反之意。

好個口才。

“大膽!李家娘子,郡主清白正身,與太尉府的崔家定遠將軍乃為表字關係,你張口即來,顛倒黑白,休要在此處妄斷言論,快些收手罷,郡主大度,還能饒你一命,切莫於此處再度引起爭端。”

顧子唯護著自家郡主說話。

曲笙卻嫌他聒噪,也並不畏懼脖上長槍,伸出手來,一把推開了身邊話多的顧子唯。

只和李宴道。

“都說李家娘子才思敏捷,今日一見,確道如此,今日我府不惜動用百名府兵擊殺你座下侍從,確為本郡主一時激亢,然而你家侍從擅闖我府——”

李宴未等曲笙一句話說完,抽回手中長槍,用盡八分力氣,揮出長槍飛走。

此棟樓的數里之遠處,那裡高牆之上,豎著一面郡主府的旗幟,高聳挺立,風中招搖。

李宴只需一槍,便擊中那面拔高的旗幟,旗幟受擊,轟然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