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緩緩抬起了頭,聲線剋制住儘量不再發抖。

有些話,說出來也就沒有那麼難。

“顧三姑娘,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令尊府上三代起家的祖父,原也是先帝的御前左先鋒,後封正三品樞密直學士,不過是從文官轉做了武官,我朝幾代轉乘,還從未有過文官言道抵制武官的說法,你緣何瞧不起我祖上徵虜大將軍的威名。

我李家,如今雖是小門小戶,可祖上,也有李大將軍那樣的英雄人物,我們李家,確實世代驍勇,當比不得你們顧府,原是個背信棄義,不接恩祖的世代清流正統,今朝襲承皇恩,便連祖上是何名姓,如今怕是都記不清了吧。”

顧微登時站直了身體。

“放肆,你竟敢詆譭我祖父,你不過一個微末寒門出身的小小庶女,也敢妄議我祖上的威名,誰給你的這個膽子!”

“原來顧三姑娘也會生氣,我不過是在你的話上說了兩句,你便氣成這樣,我是庶女不假,但我姐姐可不是,她外出學師,八年才回來,能得祁連山宗師青睞,又學得一手好武藝,顧三姑娘為何逮著她不放,非要攛掇著一眾小友在背後說我姐姐的不是,莫非,顧三姑娘是嫉妒我姐姐英勇能幹,你自愧不如,這才眼紅說出這些話!”

李矜一口氣喘了過來,李淑這些話,句句都說到了點子上,她在身後哼了一聲。

“可不就是,某些人啊,也只有這個能耐,還自詡什麼縱覽詩書,其實也就是學會了在背後嘴別人的本事!”

兩姐妹一唱一和,顧微被氣的失了分寸。

“你,你們,你們這幫潑皮辣子,果然各個口舌了得,我懶得和你們爭執!”

“一幫沒見識的小戶女,顧姐姐,別跟她們置氣,免得回頭給夫人們看見了,還以為我們仗著勢在欺負人呢,姐姐,我們走吧,且留著她們在這裡自樂。”

“走。”

一幫子姑娘相繼從亭上離去,經過兩姐妹身邊,各個眼神都有些鄙意。

這種眼神最是扎人心。

本李淑也是第一回來赴這樣的小宴,看著她們離去,她渾身都鬆了一口氣,攥著帕子,微微發顫的手終於停了抖動,全身也似軟了一般,垂下了眼,心情卻漸漸有些跌宕。

不知道今日鬧這一出,會不會有什麼風波。

倒是李淑,她可沒有什麼好臉色,撥高了下巴,對這幫烏合之眾很是不屑。

呸,什麼名門貴女。

還不如她老家屋後頭的王二丫姐妹倆。

兩姐妹在亭上鬧出了動靜,前院亭子底下,李宴可不知道這些事。

她是瞧見那院子裡圍欄深處有兩隻白鶴。

不過,這兩隻半人高的白鶴只停在欄中,似是在打盹,無甚好看。

謝禮青與她說,這兩隻名貴的白鶴可是從江南運來的,京中少見的稀罕物,還問她,要不要去餵食。

院中晴朗的天色,微風陣陣,吹得她的衣襟翻動,她尋思著,自己可不就像只白鶴嗎。

“善,且讓我看看,這伯爵府的仙鶴,都吃些什麼東西。”

原來也只是些尋常的苦草。

謝禮青扒開了聚在欄邊看鶴的一眾男賓客,與李宴道。

“李姑娘,來,你上這看。”

一群有說有笑的世家子弟不滿被人扒開,可瞅見來人是謝禮青,登時又歇了下去。

待看到他身後跟著的,是一位極打眼的高挑小娘子,立時欄邊的幾位世家子弟便互相對視開來,眼裡頗是戲謔。

為她二人讓開了道。

仙鶴聚在小院中,便是你喚它,它也不見得抬首望來。

李宴抓了一把苦草,放在手中摩挲。

身邊世家子弟忽然喚:“動了!朝這處來了!”

李宴抬起眼,瞧見兩隻模樣極好看的白鶴還真的邁開步子,挺立著兩隻鶴腳朝這處走來。

動影中的白鶴,蔚為一道奇觀。

李宴撇開眼,當真欣賞了起來。

不多時,瞧見那鶴只朝她這處走來,待走近了,吸了耳邊一眾人的驚歎,她小有詫異,與眼前這鶴就這般對視開來,似是瞧出了這白鶴停留不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