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盛苑輔政這幾載,不管是開始時的閣臣排擠,還是重科技重研發受到的嘲諷,又亦或是拔擢女官、對根深蒂固的落後民風移風易俗時的攻訐詆譭,都不曾叫她撓頭犯難。

無理取鬧的反手收拾了去,無知無能的丟去再教育,愚昧古板扔到草原放牧……左右主打一個“理性研討、文明辯論,和諧共商,最後順天理地、人人幸福”。

雖說自順寧三年首輔古蘊程功成致仕、盛苑榮登首輔之位以來,她施政理政過程不大容易,可她想做的事情,大多排除萬難達成了;即使有一些暫時不能推進,可也為以後的達成鋪墊了良好的基礎。

而這也是她為何能悠然自得的休這許久產假的緣由。

可饒是她這般能耐,在聽到知語的話時,也不禁腦殼嗡嗡作響哩!

皇帝和太后鬧起來了,這這這……幫誰都不是欸!

更重要的是,她以往處理問題的手段是用不上了。

“搗亂出來的問題不好解決,那就解決出來搗亂的人”這個辦法放在這兒不適用吶!

她總不能把皇帝和太后給解決了吧,又不是想謀朝篡位。

“【或許你可以想辦法解決掉讓皇帝和太后鬧起來的人。】”遠遊歸來的統子忽然出聲提醒。

盛苑瞥了眼這個準備再次出遊的傢伙:“之前我給她們調解那麼多次,每回不是意氣之爭就是理念不同,從不見有誰摻合進去。”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事物總是運動著的,靜止只是相對而言……這道理還用本統提醒?!】”背好行囊的統子抬手把墨鏡放到臉上,一揚頭,“【你可不要忘了,皇帝而今碧玉之年,行過了及笄禮,她可就不是以前那個小孩子哩!】”

言罷,這玩瘋了的統子朝盛苑送上幾個飛吻,說了句“【嬰兒期再見了,夥伴!】”,之後,就瀟灑轉身,擺著手走遠了。

“……”

這統子一語驚醒夢中人後,不帶一絲煩惱的走遠了,徒留盛苑站在原地,不知是該驚詫,還是該無奈。

“三小姐。”知語見盛苑驚跳到地上之後,就怔在原地,半晌不見言語,以為是自己出現太突然驚著了這位,不由忐忑地輕聲呼喚他。

“啊?!”盛苑聞聲,才恍然記起知語尚在跟前,頓時拍著腦袋,小聲嘀咕了句,“果然變傻了”。

接著便輕揉著額頭,無奈地看向滿臉關切的知語,很是頭大的問:“怎麼又鬧起來了呢?上回及笄禮時,皇上不是感念太后的生育撫養之恩,主動保證不再跟太后爭執吵鬧?!這次卻是因何反悔了?!”

“因……”知語剛衝動地說了一個字兒,便住了口,左右瞧瞧看看,饒是沒見著旁人,竟也不肯擅言半句,只是小聲說著,“還請您隨奴速速進宮,待進了內苑,奴再說給您聽。”

“……”一聽這句,盛苑瞬間聯想到統子剛剛說的話,頓時猶豫了。

要不是自己還肩負著帝師的職責,她這會兒都打算裝傻了。

……

“三小姐可聽說過京都南屏街的陳家?”走在去往知會宮的路上,知語忽而出聲詢問。

盛苑清楚她這是要交代原委了,仔細想了想:“聽著似乎有些耳熟……”

“承元年間,他們家出了個首輔,只是後來牽涉到了懷宴太子,叫高祖皇帝給罷免流放了。”

“啊,原來是他們家!那我是記得的!”盛苑恍然說,“那位首輔姓陳名逢盛,據說是個能臣。

高皇帝罷免他不久,就有了悔意,後來尋了時機,將他和他的家人從苦寒之地召回,還給了個員外郎的名頭,叫他安然頤養。

聽說他也是個能享得清靜的,回京之後竟真的不聞政事、不給自己和兒子們謀前程,只是一味壓著子孫日夜苦讀。當時曾有傳言,說他寄希望於孫子那代科考出才呢!

只不知,他們家第三代,有沒有像傳言說的那般集體參加科考,其間又出了多少人才……對了,你今兒怎提起他們家哩!”

“您真是好記性,連這樣隱退之人都記得這樣清楚。”知語沒有立刻回答盛苑的話,反而奉承起來。

盛苑心說,這咋能記不清楚吶,畢竟這個陳家和安貴妃還有些淵源呢!

要知道,盛苑的親姑姑安貴妃未出閣前,曾由高皇帝賜婚,跟陳逢盛小兒子陳銜喜結婚約……只是後來陳家受累流放苦寒之地,高皇帝不忍老友之女受此拖累,便親書聖旨免了之前的賜婚,又讓安貴妃給當時還是惠王的景和帝做了側妃,說是補償。

聽安嶼說,他那位親表哥,受封王位之後,卻和陳銜往來頗多,言語之間竟視此人為謀士良臣!當時可是把安貴妃氣得不輕。

而更令安貴妃憤怒的還在後頭,多番訓子尚無成果,兒子卻差點兒把陳銜侄女娶作正妃。

若不是之後盧皇后放了大招,楚王沒能活著回京,要不然,只怕還不曉得要鬧出何等事端哩,

“……那陳銜是陳逢盛的老來子。”知語奉承完盛苑,沉默了片刻,又忽然出聲,回答盛苑剛剛的問題,“而他也有個老來子,名喚陳之煦,而今年方十九。”

“陳之煦,十九……十九?!”盛苑猛然警惕。

和皇帝差三歲?!

這……應該不是她多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