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百戶,這冬絕城中,冤魂最多的,便是北邊的寒山寺,那裡在去年旱災前,就已經死了很多人。”

左道奇聞言回頭,看向這位北地本土的修士,記得他名叫吳沛,是個心腸很好的人,修煉的也是中正平和的《暖陽經》,算是個玄門正宗。

他聲音溫和的說道。

“吳兄不妨多說說這個寒山寺,既然旱災前就有人死,為何災後還有這麼多人去寒山寺?”

吳沛聽到左道奇的稱呼,有些受寵若驚,畢竟在如今的北地,一人一劍蕩平太歲妖國的左道奇,已經因為鄭赤霄的原因,被穿的沸沸揚揚,甚至已經有所神話。

“左百戶不知,這寒山寺是周圍唯一的寺廟,裡面有得道高僧,去年卻有人搗亂,引發火災,死了不少人,後來旱災來襲,寒山寺的寒山師傅取出寺中所有糧食分給災民,一來二去,災民越來越多,只是寒山寺的糧,本就有限,所以死的人也就越多了。”

左道奇聞言,神情肅穆。

左道奇走進寒山寺所在的寒山時,本來以為如吳沛所言,這裡已經屍骨如山,遍地皆是餓殍。

卻沒想到,壓根沒看到一具屍體。

甚至於一眾修士開啟靈石,在此地竟然沒看多多少陰氣與怨氣,像是這裡已經被人超度過一般。

姬靈舒回頭看了他一眼,眼底帶著詢問,左道奇微微搖頭。

帶著疑惑,等到他們走進寒山深處時,終於見到了一片讓人震撼的景象。

無數鼓起的土包,整整齊齊的埋葬在寒山的後山,甚至在每一座鼓包前,都立著一個木製的牌子,上面還寫著什麼。

‘寧古府流民萬三年之墓,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忉利天,為母說法。’

是關於墳包的身份以及一句超度的佛經。

就在這時,身後有人指向遠處,“那是誰?”

左道奇與姬靈舒同時望去。

只見最遠處的墳包前,一個瘦弱的光頭,正一身泥土,正用雙手在挖掘泥土,沒挖出一捧土,便雙掌合十停頓一下,似乎在唸超度經文。

左道奇很是驚訝,這人似乎在超度亡魂,只是他分明感覺的到,此人身無法力,體內血氣不枉,骨瘦如柴,看上去僅僅是靠一口氣,在強撐著。

吳沛這時上來低聲說道,“左百戶,公主,這位就是寒山大師,是一個值得人尊敬的佛門大師。”

他目中露出尊崇之色,開口說道,“看來這寒山寺的亡魂,已經被寒山大師,超度過了。”

大晉滅佛,吳沛表達對寒山大師的敬仰,是一件很容易抓到把柄的事情,但他依舊說了出來,可見對這位寒山大師,是真的尊敬與欽佩。

身後的高家兄弟表情不一,見姬靈舒對此沒有反應,也沒有說什麼。

姬靈舒詢問道,“這位寒山大師,是修行佛道的佛門高手嗎?”

吳沛很肯定的搖搖頭,“絕對沒有,他就是一個普通人,演習佛經的尋常僧人。”

左道奇想了想,對姬靈舒說道,“公主,咱們去見見這位寒山大師。”

姬靈舒點點頭。

眾人來到寒山大師身後,正要開口說話。

一陣年輕的聲音響起,“諸位施主等待片刻,待貧僧埋葬牛施主後,便與諸位說話。”

左道奇仔細打量這位寒山大師,他年紀並不大,約莫只有二十歲上下,但卻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滄桑感,加上瘦骨嶙峋,看上去像是一個四五十歲的老者一般。

姬靈舒靜靜的等到寒山大師掩埋掉最後一具屍體,“大師有禮。”

寒山大師微微避開,“不敢當貴人之禮。”

姬靈舒似乎頗有佛性,“我是對大師的悲天憫人行禮。”

寒山大師坦然受之。

“諸位施主來寒山寺,可有要事?”

左道奇面容沉肅,身軀挺得筆直,腳步微微向前,“我乃皂衣處百戶左道奇,此乃西苑公主,此行為超度冤魂而來,今日見寒山寺方圓竟無怨氣,不知大師可有超度之法?”

他雖然也很欽佩這位寒山大師,但更想知道他一個普通人,是怎麼樣做到超度這麼多亡魂的。

寒山大師眉目含笑,那張滿是塵泥的臉上,竟然顯得那般慈悲,“貧僧沒有法力,只有塵心一顆,臭皮囊一具,使諸多施主屍身不染罪孽,是貧僧能做的唯一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