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尚書檯的樊建,姜紹還是很有印象的。

明明是掌控了蜀漢最高行政機關的朝堂重臣,在殿前議事的時候,存在感卻放的很低,讓人幾乎都忽略了他的存在,能做到這一點的,也算人中少有了。

或許正是因為這一特點,才能夠讓他穩坐尚書檯不失。黃皓當權時,不與宦官結交的他不為人所害,張紹執政時,並不屬於外戚行列的他也能夠獨善其身。

而姜維現下復出掌權,很明顯也不想去動這位擅長明哲保身的尚書令。

這也是姜維在朝中的根基薄弱決定的,與在蜀漢軍中擁有巨大聲望不同,在朝中的姜維可以說並沒有多少朋黨盟友,所以他不得不倚重樊長元等人治理朝政。

至於秘書令,為何說它重要,卻是因為它的最後演變歸屬就是大名鼎鼎的中書令。

隨著後漢以來歷代皇帝重用尚書檯,這一最初的決策機構漸漸地從三公九卿手中獲取了大部分行政權力,尚書檯也就從一箇中朝機構變成了外朝機構,變成了最大的國家行政機關。

它原有的職能將大部分由秘書令繼承下來,由中朝官逐漸發展壯大,最終從中央決策機構演變成龐然大物的中書省。

而侍中、黃門侍郎這一天子的近侍官系統則漸漸演變進化為門下省。

最終,就形成了眾人熟知的隋唐帝國的三省六部制度。

魏晉年代,正是秦漢三公九卿制度向隋唐三省六部制度轉變的重要時期。

蜀漢雖然偏居一隅,但權力的本質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它的國家機關的演變進化與魏晉朝代異曲同工、相差不大。

所以說,權力漸漸變大的秘書令也是朝中的一個關鍵所在。

目前的秘書令郤正,沒有結交朋黨,也沒有明顯的傾向,在這幾次的天府之變中都安然無恙,所以復出執政的太傅姜維更願意與他交好關係,殿前議政就有他的一席之地。

當然,保證樊建、郤正的地位,依仗他們治理朝政不代表太傅姜維也沒有絲毫防範,權力這東西,敏感又危險,適當的摻沙子行為才有助於局勢的穩固。

而這,也是確保政出一門、減少內耗的關鍵一環,歷數諸葛亮北伐和姜維北伐的不同,其中很大一點就是在於主持北伐之人有沒有一言九鼎、一錘定音的權威性。

只有充分地調動整個蜀漢國家的資源,保持北伐政策的連貫性不動搖,才有可能在河西、隴右、關中等地方與魏晉這個龐然大物掰腕子、決勝負。

所以,對於姜維剛剛說的辦好這四件事情,姜紹是深表贊同、全力支援的。

只是,他還有一個問題必須問清楚。

“定國安邦之後,對外是獎率三軍、北定中原,那對內呢?”

姜維在營中空地上一邊闊步前行,一邊暢談擘畫,不知不覺日頭西落,二人也走到了一處營障柵欄邊上,前面無路可走,身後緊隨其後的姜紹才悠悠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姜維驀然回首,緊盯著自己這個假子,目光深邃,沉默不語。

這個話題很敏感,就算放在父子之間,也不是可以輕易提及的。

只是片刻之後,姜維在心裡又主動寬恕了姜紹。

他在犍為拉起這麼一大支人馬,手下文武不少是地方大姓、豪強出身,姜紹作為帶他們進京的領路人,就算不為他自己考慮,也必須為底下的人考慮,否則還怎麼帶隊伍、聚人心。

明確了政治方向,才能夠讓他們少了顧忌,大步攜手前行。

左近無人,姜維認真思索之後,嚴肅地對姜紹說道:

“昔日諸葛丞相曾經對李嚴說過,若滅魏斬睿,帝還故居,與諸子並升,雖十命可受,況於九(錫)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