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形勢危急,主要負責陰平防務的老將廖化卻生了一場病,人還留在漢中養病,無法在前線主持陰平戰局。

之前跟隨廖化作戰、後來被火速升為校尉的徐遵臨危受命,率領四百騎兵先行抵達,支援陰平守軍,合力打退魏**隊的進攻。

陰平郡境內重巒疊嶂、山高谷深,雙方的爭奪點集中在幾處重要險隘上。

眼下置身其間的破魏寨,就是最主要的一處。

破魏寨,本不叫破魏寨,他原來是投降魏國的守善羌侯宕蕈的營砦,蜀漢延熙年間蜀漢將領廖化率兵攻打,魏國雍州刺史郭淮緊急派遣廣魏郡太守王贇、南安郡太守遊奕率兵救援。

當王、遊兩人兵馬趕到時,營砦已被廖化軍搶先攻下,於是二將分兵東西兩面開始圍攻,企圖全殲廖化軍隊,結果反而因為兵力分散,被廖化抓住機會逐個擊破。

廖化率軍先擊敗遊奕軍,王贇也在後續交戰中中箭身亡,魏軍戰敗,魏將身亡,最後只得灰溜溜撤出了陰平郡。

這場仗雖然是發生在側面戰場,無助於整個北伐正面戰場的勝負,但卻是蜀將廖化為數不多打得暢快淋漓的一場勝仗。

主持陰平防務的他在戰後就積極加派兵卒,主動在宕蕈營砦的基礎上修建出了這一座蜀漢軍寨,並將它重新命名為破魏寨,以紀念發生在這裡的這場勝仗。

破魏寨依託山勢,居高臨下,經過兩國兵馬前後修建加固後,防禦工事完備,已經變成一座位置重要、易守難攻的蜀漢軍寨。

但再險要的軍寨,孤立無援,遲早也有被強大敵軍攻陷的時候。

想到這些,徐遵看了看頭上的漢軍旗幟,又轉頭遠眺東邊方向,老將廖化是指望不上了,眼下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從漢中趕來支援的輔國大將軍董厥的兵馬。

只是董厥跟姜維、姜紹的矛盾徐遵也是聽說過的,卻是不知道這個人現下執掌方面軍權,會不會嫉恨自己是大將軍的同郡鄉黨和輔漢將軍的舊部,趁機按兵不動,坐視破魏寨這座軍寨淪陷,借魏軍將士的刀來剷除軍中異己。

徐遵心中越想,那張馬臉就愈發陰沉。這種政治上的爭鬥延伸到前線,引發將帥明爭暗鬥乃至戰敗投敵的例子在魏國也有不少,出身高貴、名氣不小的夏侯霸可不就是魏將投降蜀漢的代表人物麼。

“去,挑一伍還能奔波作戰的騎兵,帶他們來這裡見我。”

徐遵隨口吩咐下去,親兵自去傳令,又過了好一陣子,新伍長馬番帶著他的四名手下登上角樓,來到了徐校尉身邊行了軍禮,整裝待命。

看到馬番略顯稚嫩的臉龐,徐遵愣了一愣,心中暗罵一句底下的軍吏。

不過他很快就恢復常態,開口詢問這一伍騎兵的家世、軍齡等情況,準備因人施策,好好勉勵一番,許諾重賞,派遣他們突出包圍,原路趕回去向輔國大將軍董厥部求援。

當了解到馬番年級輕輕,以良家子身份報國從軍,是炎興新軍中被選入邊軍騎兵的翹楚,還曾經當過突擊選鋒,跟隨過輔漢將軍姜紹打過漢城大捷等事蹟時,徐遵不由得另眼相看、嘖嘖稱讚。

再看年輕的馬番時,心情不由有些複雜,想起了自己那個年紀輕輕就撒手人寰的從弟,一時間竟心緒複雜。

他有些失態地連續拍打馬番的肩膀,大聲說道真是一條好漢子,軍中前程不可限量,隨即就下達了他們這一伍騎兵突圍往董厥部告急求援的軍令。

徐遵剛剛內心確實猶豫了,自己要不要把馬番這個很不錯的年輕人派去冒險突圍,畢竟路途中遇上敵軍遊騎的截殺,那可不是容易擺脫的事情,一旦被俘虜說不定還要遭受各種殘酷的折磨,最後才身首異處。

但轉念想到,若是董厥按兵不動,自己和寨中的兵馬就都成了孤軍,橫豎都難逃一死。

趁著這個魏軍新敗、軍寨對外道路還未完全被封死的時候突圍求援,說不定是一條更好的生路。

年輕人,天下紊紊,各自努力求生吧。

···

入夜,董厥軍營。

軍中大帳內燈火通明,輔國大將軍董厥正在處理軍務,雖然一路行軍,但他的精神狀態仍然良好,絲毫不見疲態。

他眼下跟麾下軍吏吩咐的是營地佈置和夜間防務的事情,這次行軍途中臨時駐紮的營地雖然佈置簡陋,但他作為諸葛丞相的故吏,也是得到“良士”稱讚的人物,自然不會疏忽大意,犯下一些新人將帥的低階錯誤。

夜哨、輪崗、伏弩、營帳、火灶、圊溷、藩籬、障塞等等,皆按照諸葛亮時定下的蜀漢軍隊制度仔細布置下去,還特意囑咐要及時保障夜哨伏路軍士的衣食取暖,萬不可草率應付,將麾下兵卒視作牛馬驅使。

忙活了一通後,受命前去執行的軍吏各自離去,董厥這才空暇下來,他安坐在上首,伸手取了案几上的溫湯,抿了一口,慢慢滋潤已經乾燥發疼的喉嚨。

“將軍行軍打仗,行伍嚴整、從容不迫,軍中氣象為之一新,將士踴躍效命,彷彿諸葛丞相在世之時啊!”

身邊還留下來的幕僚適時拍上一記馬屁,讓準備休憩一會後再看軍中文書的董厥頗為受用,他威嚴的臉上神色不變,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眼睛卻已經微微眯起。

幕僚看出董厥心情還不錯,當即把當著眾多軍吏面前不好說、只能藏在心底的話趁機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