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陸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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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抗部曲剛剛與永安軍血戰一番,眼下雖然弭兵講和是大勢,但雙方多多少少都保留有敵意。
身負使命的姜紹留了個心,私下叮囑使團小心行事、不要與西陵督麾下兵卒交惡,爭取儘快透過西陵防區,並讓李毅看住楊宗。
···
船至西陵,塢處已有一艘大型吳國樓船率領其他幾艘戰船在此等候, 西陵來人帶來了陸抗的口信,他想要邀請姜紹、呂雅等人過船一見。
眾人舉目觀看其樓船桅杆處,正是吳鎮軍將軍、西陵督陸的旗號,想必此時那陸抗陸幼節就在船頭,仔細觀察著漢家使團的船隊。
依禮,使團進入吳國地界後,吳國邊將、長吏得知漢遣使來訪, 就要一路護送直到出了自己轄區。
西陵督陸抗按照禮節做得很好,沒有絲毫輕慢的地方。此時他相邀見面,來而不往非禮也,受命和合兩國的姜紹也不能推卻,當即召集呂雅、何攀、侯猛等人整裝待發。
兩船靠近後,姜紹手持朱旄漢節,帶人沿著樓船放下的舷梯拾級而上,登上了陸抗的座艦。
這艘大樓船乃是孫吳的主力戰艦,共有三層,每層都設有女牆和射孔矛穴,吳兵嚴陣以待,遍插旌旗、矛戟森森,宛如一座浮在江面上的軍事堡壘。
姜紹等人在吳國吏士的指引下,邁步前行,正要一口氣登上樓船最高層與陸抗相見,不料卻突然冒出一個吳軍小校帶兵阻攔他們去路。
他看到姜紹等人多佩戴有刀劍, 皺起眉頭,操著一口吳語說道:
“軍中有禁令,未得準允,面見督將前就得先行解除兵刃, 你們怎麼能夠持兵在船上行動,請先將兵刃交予我們,然後才能登上樓船高層。”
姜紹瞧出對方不懷好意,他轉頭看向呂雅,這名小校說的不是通用的洛語正音,而是一口三吳地方方言,他需要呂雅幫忙翻譯和轉述。
呂雅臉色難看,他小聲對姜紹說道:
“他說讓我們把兵器先交給他們保管,軍中禁令,面見督將不能攜帶兵刃入內。”
姜紹聞言,內心頓時有些不快。
他身為使節,出使之後一言一行都代表著蜀漢的顏面和態度,解除兵刃事出突然,卻是攸關國家榮辱的政治敏感事件,自己絕不可能讓手下放下兵器,否則日後回國必定受到朝中彈劾,讓政敵抓住把柄說他有辱國威。
再者,他依禮登船相見, 這西陵督陸抗沒有在船頭迎接就算了, 還弄出這個小校來刻意刁難自己, 要是這種無理要求自己都能答應,那漢使軟弱可欺的形象很快就會一路傳回吳地。
只怕接下來吳國沿江守將長吏都會來自己使團這裡抖威風、刷聲望,更別說進入建業後,虎視眈眈的吳國君臣會在朝堂上生出百般刁難了。
出使之前,姜紹也知道當下兩國的國力是吳強蜀弱,三國鼎立紛爭,吳國多次藉機從蜀漢身上佔到便宜,咬下一塊血肉去,因此孫吳之中不乏有人看不清大勢,輕視蜀漢,總以為蜀中之人軟弱可欺。
作為和合兩國、再啟同盟的自己進入吳境,肯定會遭到一些為難,只是姜紹心中預想的多半是在進入建業之後,哪曾想到一個小小西陵督就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按理說,自己初來乍到,也沒得罪過這個聽說在吳國名聲還不錯的西陵督陸抗,他何必演這麼一齣戲來刻意刁難使團,真是令人又奇怪又不忿。
“告訴他,我們是大漢的使臣,按照外交禮節,我們不需要解除兵刃。”
姜紹說完,呂雅當即引經據典,闡述外交禮節,拒絕吳軍小校的無理要求。
但那吳軍小校仍然不依不饒,繼續阻止道,“我不知道什麼外交禮節,只知道守衛將主安危,乃我等部曲性命職責所在,若任由你們攜帶兵器往來船上,軍中必謂我等失職。”
“況且此地為我大吳境內,守衛森嚴,你等的安危自有我吳國將士負責,不需要持刃護身,按照禁令暫時解除兵刃有何不可。”
姜紹聽完呂雅委婉的翻譯,心知對方這是刻意為難到底,也不再讓他人轉述,直接以節駐地,高聲說道:
“我等身任王事,代表的是大漢威嚴,雖行走異國也不能遭受此等侮辱。西陵督如此要求太過無禮,我等不能接受。若執意要求解除兵刃,那我等也只能先告辭回國覆命,並將去書將此間情形告知貴國君主!”
說完之後,姜紹也不理睬吳軍小校有沒有聽懂,帶人轉身大步離開。
剛剛他的話音頗高,已經吸引了船上很多吳兵偏頭觀望,這時很快又跑出了一名吳將,他攔住姜紹等人下船的腳步,客氣地施禮說道:
“漢使舟車勞頓,剛剛抵達西陵,怎麼能夠因為這點小事就返回國內呢。今日督將忙於演兵講武,剛剛想到此節,已派人傳話,漢使等人可攜帶兵刃登船,還請以大事為重,隨某一同前往。”
姜紹停下腳步,瞥了來人一眼,心知這是陸抗看小校為難得差不多就夠了,免得真在西陵攪渾了兩國和合同盟的大事,那時候不僅姜紹有負使命,他陸抗自己也是騎虎難下,要被建業朝廷問罪。
他原本也沒打算要走,只是對方太過無理取鬧,這才以退為進,當即說道:“有勞。”,就跟著這名吳將掉頭登梯,往樓船最高層走去。
路過原先那名吳軍小校時,吳將與他埋頭低聲說了幾句,那小校又瞅了姜紹等人幾眼,不得不怏怏退下,讓開道路由得他們攜帶兵刃通行。
登梯向上的姜紹等人再無阻遏,一路順暢地走上了樓船的第三層甲板上。
陸抗由一班吳國將吏簇擁著,身在頂端、居高臨下,就在此處等候姜紹為首的漢家使臣,此時人未看清,已是先聲奪人,朗聲笑道:
“久聞漢將姜子復大名,綿竹城下追斬鄧艾,陽平關口摧破強敵,以一旅之師打得魏將鍾會十幾萬大軍丟盔卸甲、倉皇北遁,今日冒昧相邀過船,得幸一見,足慰平生!”
“陸督將謬讚了。”姜紹也知道對方剛剛說是奉承話,但面子上的話誰不愛聽,有時聽多了,人們還真的以為自己就是蜀中第一戰將了。
只是剛剛這話出自這個陸抗之口,姜紹內心多了些警惕,心想這個死傢伙又要出什麼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