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洮陽(新書求推薦、求收藏)(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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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耀五年(公元262年),十月,隴西郡。
山高谷深、錯落相接的隴西地區剛下過一場小雨,一掃多日來的乾燥天氣。放晴後的洮水緩緩流淌著,無聲滋潤兩岸的土壤,山中歲月靜好,時間在這一刻彷彿停止了。
然而,矗立在這一段洮水北面河谷的洮陽城,則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
只見夯土城牆上下人影綽綽、流矢紛飛,廝殺之聲此起彼伏,蟻附攻城的漢軍士卒頂盾銜刃、前仆後繼,可城頭上矢石不斷,守卒頑強抵抗,高高樹立的魏國旗幟依舊迎風飄揚著。
在陣陣戰鼓聲中,激烈攻防的雙方士卒仍然僵持不下。突然,城下漢軍旗幟一變,一部手持藤牌、刀斧,跣足紋身的輕卒打著青色小旗越眾而出,他們多數身不披甲,也不結陣,步伐如飛,幾乎是以散亂的隊形徑直衝到城牆腳下。
領頭一名額頭紋彩、耳飾金環的首領幾聲短促喝令,身後的輕卒旋即分開佔據了搭上城頭的幾架雲梯,他們頂著藤牌、口銜兵刃,手腳並用,動作迅捷,飛快地攀爬,不斷地登梯向上。
城頭投下的矢石依舊密集,但這些獨特的輕卒在登梯攀爬時宛如猿猴,強健的身軀在雲梯上狹窄的空間不斷閃躲騰挪,成功避開了不少攻擊,加上悍不畏死的血性,除了一架雲梯被城頭魏卒破壞推倒外,其他雲梯上的輕卒竟先後順利接近了城頭。
那名領頭的首領戰技嫻熟,身披皮甲的他率先接近城頭,但他並不急躁,人在空中,倏地往上冒頭又猛地縮回,成功騙過城頭上兩杆長矛的攻擊後,趁勢發力,拋擲短斧擊中一名守卒,繼而像鷂子翻身般飛快翻越城頭,佔據了剛剛倒地守卒的空位,舉盾橫刀,一下子護住了自身要害和身後雲梯。
他這一套動作一氣呵成,順利先登,大大激勵了攻城的所有士卒,一時間城下攻城漢軍歡聲雷動,攀爬向上的輕卒見狀也精神振奮,紛紛爭相登城。
“嘿嘿,這隊叟兵夠斬勁,其他兩曲合攻都登不上的城頭,一下子就給拿下了。”
百人將侯猛仰著頭,張著嘴,瞪著他的大眼,死盯著城牆上驚心動魄的激烈攻守,直到看見領頭叟兵率先登城,才鬆了一口氣,下意識抹了抹嘴角快要溢位的哈喇子,轉首向身邊計程車卒嘖嘖說道。
受他的影響,他身邊士卒原本緊張的精神也紛紛鬆懈下來,許多軍中老卒甚至指點著城頭方向,神色輕鬆,低聲說笑起來。
那些來自南中的叟兵雖然與蜀地的漢軍士卒衣飾語言、風俗習慣截然不同,但軍中是高上力氣之所,對於強者有著近乎迷信的崇拜,因此輕剽敢戰,尤擅山地、密林作戰的叟兵一直被漢軍將校視為精銳部曲對待,軍中號之為“飛軍”。
此時眼見叟兵先登,作為攻城後備隊的侯猛他們內心自然暗暗鬆了一口氣。
侯猛年級不過二十多歲,但容貌兇惡、膚黑體壯,給旁人一種人過中年的錯覺,他是當初跟隨劉備入川的荊州士卒的後裔,父死子繼、應徵為卒已有多年,算得上老卒的資歷,人如其名,作戰頗為勇猛,性格又蠻橫,無論是與敵廝殺還是軍中鬥毆,一雙大眼時常怒視圓睜,威懾敵友,軍中遂呼其為“侯大眼”,是軍中的刺頭。
侯猛雖猛,腦子卻不傻,他雖然貪功,但跟著大將軍征伐魏國次數多了,戰陣上的見識也長了。攻城作戰一向兇險異常,常常是攻城方損失慘重卻依舊不能破城,眼下能夠由悍不畏死的叟兵先登破城,派不上用場的他反而心中竊喜。
揣著小心思的他偷眼看向不遠處自家的兩名上吏,終日喪著臉的曲長徐遵正在抖落披在鎧甲上的毛氈沾染的塵土,眼光閃動,似乎要轉向這邊,口中低聲說著什麼。
侯猛見狀連忙轉向自己本屯的兵卒,再次瞪起他那對大眼,聲色俱厲,手足並用,狠狠用刀鞘和皮靴教訓這些不老實的兵卒,叫嚷著個個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待命。
“這洮陽不好打。”
軍侯徐遵低聲向身邊的司馬說道。
他三十多歲的年紀,身披兩當鎧,沒有頂盔,兩鬢露出的頭髮就已經花白,低梢眉,三角眼,加上一張馬臉和額頭上的抬頭紋,確實給人一種整日哭喪臉的感覺。
究其原因,徐遵兄弟是天水郡戰敗的魏國降卒,雖然因為自身武藝不錯,又是天水郡人,被俘投降後在姜維率領的漢軍中仍然能夠受到信用,擔任軍職,但按照魏國對待叛亡兵士的軍律,徐遵兄弟在魏國境內充當人質的家人是要遭受連坐的,輕則沒為官奴,重則斬首棄市。
去歲徐遵從弟感染時疫病死,這讓在軍中變成孑然一身的徐遵性情更加陰鬱。
他見身邊的司馬臉色難看,以為他也在擔心攻城的進展,再想想這位勉強算是涼人的年輕司馬的多舛命途,不由生出同病相憐之感,難得多說了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