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廟宇離開的時候,燕婆子腿都是軟的,神色悽惶,不敢正眼看姑娘,抿著唇半晌都無甚反應。

餘纖靠坐著,閉目眼神,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只說:“你若是害怕,我給你一筆養老的錢,離開此地吧。”

燕婆子一怔,而後連忙搖頭,臉色悽苦,說:“這怎麼能?老奴一輩子都要守著姑娘,您讓我走,我能去哪兒呢?”

餘纖深吸了口氣,睜眼看她,沉下氣來,有些疲倦,但還是笑著,說道:“跟著我,整日提心吊膽,今日你都聽到了,也看到了,你是知道我的,這件事不成,我也不會再有生路,你是自我幼年就跟著我的老人,我若有事,你亦不能善了。”

燕婆子沉默了,誰會不怕死呢?人活著,就是為了好好活,不會有人明知前面是死路,還要一頭撞上去的。

可是......

燕婆子苦笑了一聲,看著姑娘,道:“可我這個老婆子,離了姑娘又能去哪兒呢?”

餘纖微咽,喉間哽塞。

“我兩個兒子都成了家,兒媳能幹體貼,我已經沒有牽掛了,現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姑娘你,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說句逾越的話,老婆子待姑娘,真真是......”

除了怕死,人亦是有感情的,人若是沒有感情,和草木又有什麼區別?

餘纖紅了眼眶,這是燕婆子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沒有主僕之別,卻一點也不覺得被冒犯,這種被暖意包裹的感覺,當真是很多年都不曾有了。

“這些年姑娘過得什麼日子,老奴都看在眼裡,雖說女子出嫁從夫,但也不能這麼欺負人啊!他太欺負姑娘了!若是夫人還在,又怎會眼睜睜看著姑娘受這些閒氣?”

不僅不會,她壓根不會同意姑娘嫁給一個流氓!

心疼,慈愛,無奈,悔恨。

這些母親會有的感情,她亦真真實實的有過。

自己沒有女兒,待姑娘又怎會不珍惜?

餘纖這下是真沒忍住哭了,在聽到她站在母親的角度上為自己辯白時,又讓她想起,若是母親走的沒那麼早,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夫人,你若要闖,老奴陪著你,不過就是一死罷了,說不準,夫人等咱們都等急了。”

餘纖淚如雨下,伏在她的肩頭,淚水透過衣裳打溼了她的肩膀。

這些日子,哪怕自己已經說服了自己,有一萬個理由做此選擇,可到底不是天生叛逆,為妻為母,要去對抗自己的丈夫,對抗孩子的父親,單從這些年受的教育,都不允許她做出這種事來,將來,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可現在,有人為她說話,讓她知道,自己做的,不是錯的,她也是,被逼急了......

......

餘纖心裡不是滋味,反觀容儀這邊,有了新進展,也不得空閒,從另一條路匆匆回府,她總覺得,餘昆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他混到如今這個地位,腦子裡裝的,不會是漿糊。

為了阮小倩。興許能把他逼急了,但卻不一定能讓他讓步。

先前想的,全部推翻。

可到郭府時,見偏門停了一輛馬車,她看了一眼,從正門進去。

剛進門,不過走了兩扇門,就見郭夫人身邊的侍婢走來,朝她一俯身,低聲道:“夫人有請。”

容儀未回院裡,先去了郭夫人處。

郭夫人似乎又病弱了幾分,臉色看起來很不好,但臉上卻帶著笑,笑盈盈的看著她,像是有喜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