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迴轉至前日。

十一月初八,已至仲冬時節,北地多有雪色,中原腹地也都是寒霜遍地,觸目皆白。

自汴州東來的一行三人,忽然就被突兀攔住了。

從汴州出來,沿著官道直行百十里,就能到鄭州左近。再由已經易容裝扮成梁軍哨探的溫韜負責將李璟帶進去。

至於與溫韜一齊匆匆趕來汴州又匆匆隨著李璟奔赴鄭州的屍祖,自有辦法進入城內。

依照李璟所想。一明一暗兩條線,就要如此插入鄭州城內。

但三人一路騎馬並行至荒郊野外的長亭之際,就遠遠望到有兩匹駿馬正在亭外低頭啃草。

其中一匹,渾身皆為雪白,高大英武,氣勢洶洶。

三人勒住坐騎,溫韜就已經側頭望向了李璟。

略略皺眉,李璟用小腿拍打了下稍稍有些激動的黑馬小白,然後略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一聲。

“她怎麼知道咱們今日啟程……”

看見李璟略顯狐疑的眼神望過來,溫韜被唬了一跳,連連擺手。

“聖上你是知道我的。臣自歸附之後,素來就忠厚老實,豈敢偷報……”

至於旁側侯卿,只是雙手持韁,面色奇異的看了過來,既不多言,也不解釋。

李璟無奈的捏著眉心,嘆了口氣。

侯卿自有屍祖風範,想必是做不出來提前報信這種事的。

看來她們起碼提前了一日來到此處…

屍祖沒有見禮的習慣,見溫韜隨著李璟向長亭策馬過去,就從馬背上輕盈一躍,縱身立於一樹幹枝頭上面,負手遠看天邊夕陽。

而隨著距離縮近,李璟方才看見被亭柱遮掩不露身形的兩道倩影。

負手背身而立者,一襲寬大墨黑帶帽長袍,身形高挑,猶有貴氣。

另一個立於亭口的清冷少女,一身澹藍齊腰長裙,外套同色護頸短衫,雙手抱劍,氣質出塵。待遠遠望見李璟已然下馬的身影,就彎腰行禮。

李璟面色嚴肅,步伐邁的也比較大,顯得有些步履匆匆。行至亭口短階之時,先是挑眉給姬如雪遞了個眼色。

姬如雪神色有些無辜,還未低聲回話,亭內背身站立的身影就已經轉了過來。

李璟也不再向姬如雪盤話,臉上霎時就擠出笑意來,哈哈長笑的大步過去。

“軍中要事繁重,你跑到這裡來不是胡鬧嘛!”

在他言語間,亭內女子就已經取下了套在頭頂的長袍兜帽,其下的明媚美顏就霎時顯現了。

亭外的溫韜本還想著見禮,定眼望著李璟背在身後的手揮了揮,就當即和姬如雪一同轉身背向長亭,直走了數十步才方才停下。

亭內兩人面對而立,李璟看見女帝臉上隱有嗔怒,才不得不苦笑一聲。

“自我出道江湖以來,你又何曾見到我行事失手過,何至於辛苦這遭來堵我。”

“營中諸將不會同意的,朝上眾臣也不會同意的。”

女帝稍稍停頓,繼而朱唇輕啟,柔聲的低語出聲:“我也不會同意的……”

李璟微微一怔,方才心下想好的無數措辭這會全被堵在口中,不知如何吐出來。

一應計劃,他早已修書給女帝,其間意義如何,作用如何,早就一一表明。但在女帝這般期盼丈夫平安的眼神面前,他卻有些不知如何。

但沉默半響,他還是輕語出聲:“這是最好的機會了,天下動亂多年,百姓早已不堪戰事紛擾。若能一舉平搗晉國主力,或許……”

他的聲音愈加低微,因為他分明看見女帝的眼中有晶瑩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