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畜生吧!這是畜生吧!他怎麼不去死啊!”魏叔同聽了沈召轉述,不由得怒火中燒。他氣得顧不上害怕海花,在屋子裡來回踱步,幾句話的功夫臉都氣紅了。

“你輕點走,仔細別踩了我頭髮。順便樓下住了三個熊孩子,你隨便吵醒一個都夠受的!”沈召當然和魏叔同一樣生氣,但是她不能表現出來。強忍著怒意和魏叔同講些俏皮話,想就此錯開這一茬。

但是魏叔同,你確實踩到人家頭髮了!

魏叔同不瞭解,沈召是設局的人還不知道嗎?禍從口出的,沈召可不得盯緊了,今晚上誰也不能犯了忌諱。人有七情六慾,每一種情緒都是一股能量。海花不借這人們討論反饋給的能量那能說這麼多出來,但是一旦負面的能量到一定承認了,吸取能量的靈體一定會受到影響,首當其衝的就是海花!

“對,他死了!他該死!他給我去死!”

沈召看著銅盆裡突然沸騰的水面,一字一句的複述出了海花所傳達的意思。這話叫海花說的,心裡怕是恨透了自己的父親吧。要只是說說也不打緊,但是可怕的是魏叔同所見的海花躁動了起來,她不再是之前那副安靜柔順的姿態,開始不受控制的扭曲身體。面色也由紙紮人似的白慢慢變成了青中帶黑,頃刻之間海花的頭髮和指甲都長了起來。

“啪”的一聲,銅盆裡的筷子被沸騰的液體掀飛,重重的摔在地上。沈召眼瞧著不對便把魏叔同拉到自己身後,海花的身體還在扭曲膨脹變大,指甲越來越長,都快伸到沈召鼻尖下面去了。

“海花!海花怎麼了!”魏叔同盯著突然異變的海花,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兩股戰戰的躲在沈召身後。沈召心想還能怎麼了?給的負面能量太多了,海花要被這股能量吞噬了唄!沈召心裡煩躁的很,自以為自己掌控了全域性,結果算漏了魏叔同和“魏叔同”玉。他們二者或許真的有些聯絡,當著自己的面拋磚引玉。魏叔同古玉在手,負面能量說出口的那一刻就被放大到了極致。

這會沈召面色也不是很好看,自己只想著露一手,可沒想過出岔子。海花被這股負面能量刺激的眼見著要黑化,這鬼和惡鬼也是有區別的。鬼還有投胎轉世的機會,惡鬼就只要鎮殺一條路了。但是就此鎮殺海花,沈召她亦不忍。沈召思來想去的只能雙手飛快的掐了個訣,接著猛地上前一步。抬手用手盛了一捧水,瞬間潑了海花滿身。

水珠穿過海花身體後像是被蒸發了一樣,在她背後騰起了片片水霧。那水似乎能傷到海花,魏叔同看見海花無聲的張大嘴彷彿在哀嚎,停止了膨脹變大的身體被水珠穿過的地方變得殘破。看得出來海花很是難受,她雖然停止了異變,但是還是十分痛苦的不停抓撓自己身體。

沈召微弱的察覺到負面能力還有殘存,盆裡的水晃來晃去,似是不甘心就這樣被沈召鎮壓。沒等沈召鬆口氣,海花嚎叫的連銅盆都在震動,竟是又在慢慢復原。這可要出大事,今日若不能喚回海花神志,否則海花就只有灰飛煙滅這條路可以走了。

人有人的規矩,做鬼有做鬼的規矩。作為鬼魂,惡鬼不容於世,這是鐵律。但是這也不代表著沈召就可以對海花肆意妄為,沈召本事不夠,做不得高階的“鬼差”或者“引渡人”。事情一旦不可控,沈召能做的就只有要麼去找人求助,要麼就只有鎮殺海花這一條路可以選。

害人者,得誅之,這可是冥司鐵律。鐵律之下,海花也好沈召也罷,都由不得自己怎麼想。這千百年見定死了的規矩,破了的也就只有那位鬼道的開山祖師了。

“少給我在這蹬鼻子上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我肯幫忙已經是給足了你臉面。倒是你!可仔細著別把自己二兩輕的骨頭給作沒了!”

“先前不是你在二樓可憐巴巴的樣子?這會怎麼就敢抖摟了?你仔細說說你借了誰的勢!誰家肯養你這般的狗!你要是老老實實的,咱們便有的聊。不肯的話,姑奶奶送你上路!”

這話叫沈召罵的是又兇又急,劈頭蓋臉的一頓輸出。沈召也是沒辦法,她不想就此鎮殺海花,只能用這種方式試圖喚醒海花神志。就是不知道在學著誰說話,魏叔同聽著沈召叫罵覺得有點好笑。至於這語氣腔調是學了誰,魏叔同細細品了一下,大抵是紅樓夢大觀園裡精明能幹的那兩位。

說起來,這世間做人做鬼好像都是這麼個到底。你氣弱別人變回對你蠻橫,你蠻橫了別人反而弱氣了起來。書裡夢裡現實裡,還是這麼個理兒。

海花不是仗著怒氣恨意,敢在沈召眼皮子底下黑化嗎?做沒做惡先不說,就這是在下誰的臉面?沈召可不是什麼脾氣的人,沒有魏叔同這一折,沈召可是壓根沒想管海花的身世,老早就打算鎮殺了她。

沈召又沒有隨意處置鬼魂的權利,她調來一年就沒接觸到更高階的人。平日裡若是遇見海花這樣的,要麼不管要麼乾脆就打殺了。海花前些日子清明入夢,攪得人睡不好覺。沈召藉此打殺了她,還有幾分合情合理。

是海花奇怪,沈召才生了探究之心。無論是夢裡還是海花穿著,至少這人是死了少說有二十年了。一個二十年沒被收走的鬼魂,不在自己生前熟悉的地方遊蕩,跑來鵬程撞沈召幹什麼?問了又說認錯人,沈召幾次三番入夢實在找不出自己和海花的老師有什麼相似之處。海花究竟是在哪遊蕩看見沈召的,又是怎麼找來的?

這些沈召都沒想明白,不過當務之急還是海花的黑化。沈召擔心,也不知道自己剛剛那一通叫罵管不管用。方才沈召張嘴前就在腦子裡閃過許多小時候自己媽訓自己的話,可謂是妙語連珠博大精深。本想學學自己母親的七分厲害,可是有擔心海花一靦腆的小姑娘聽了心裡頭難受。乾脆學著電視劇裡面的罵,海花聽不懂還能絆她一會時間。沈召自覺是想了一出妙計,哪知道魏叔同在心裡早就笑開了花。

好在沈召雖然離家有點遠,很多手段使不出來,就算這樣剛剛那一通發威也算鎮住了海花。銅盆和水面慢慢的都不在震動,魏叔同上前去彎腰撿起筷子看了看沈召,問她還要不要放在水裡了。

沈召點點頭,又重新坐了下來。不過這次沈召沒像剛才一般,懶懶散散的倚著。她特意擋住了魏叔同,坐在了他前面一點的位置。沈召想了想,又擔心再出紕漏,就伸手從魏叔同手裡摸過那叔同玉。

“你再說幾句狠話試試?”沈召示意魏叔同重復一下剛剛生氣時候說的話。

“他該死,他是畜生。”魏叔同不敢耽誤沈召,馬上乖乖照做,一想到海花的悲慘遭遇,他有沒有叔同玉都是一樣的來氣。可這次不一樣的是,魏叔同情緒依舊到位的說了好幾遍,海花還是沒在和剛剛一樣躁動,反而有在慢慢的冷靜下來。

看著慢慢冷靜下來,重新變得柔順的海花,沈召大概想明白了,叔同玉和魏叔同真的有特殊的感應,剛剛那一出分明就是拋磚引玉嘛。那玉不知存於世間多少年,本身的能量恐怕比魏叔同加沈召還要多。

但是它沒有合適的媒介,在沈召手上雖然有點用處,但是力量還是無法完全發揮出來。但是在魏叔同手上就不一樣了,同名同姓的一人一玉,竟然做到相輔相成。隨口幾句話就叫靈體異變這種事,沈召做不到,沈召也不相信原來的魏叔同能做得到。但是就在剛剛,手握叔同玉的魏叔同做到了。

魏叔同看著就是門外漢,他能做到這樣全靠叔同玉。那塊玉跟著沈召至少七八年了,除了帶在身上安神之外也沒別的用處了。這玉怎麼還能看人下菜碟,在沈召身上就是一塊平安符,在魏叔同手裡就是個稱心如意的法器。沈召真的是納了悶了,這好歹也是自己的嫁妝,傳的也是自己家。結果這玉自己人閉眼不管,碰見魏叔同這麼個外人到當起貼身小棉襖來了。

這玉的來歷沈召就知道一點點,是沈召外公給她的。原先這玉隨著一些舊衣服壓在了床底,還是沈召媽媽給家裡買新床翻出來的。沈召從小就喜歡漂亮首飾,拿在手裡不肯鬆手。一來二去的,外公就乾脆給她了。當時外公是怎麼說的來著,沈召摸著那塊玉仔細回想。外公說:“這塊玉是當年祖上從關外帶過來的,本來是給你媽當嫁妝的,但是你媽找人看了說上面的沁是血沁,怕不吉利就沒要。”

沈召想起來了,這塊玉當時外公並不樂意給她,見她喜歡不撒手哄著拿了一捆袁大頭來換。外公使勁吹了一下銀幣的邊緣,又叫沈召湊近去聽,銀幣發出“嗡嗡”的聲音,哄的沈召以為外公是在變魔術。祖孫二人玩了好久,逗得沈召鑽進外公懷裡親了大人滿臉口水。外婆在旁邊縫鞋墊呢也跟著勸“就給她吧,小崽兒打小就稀罕這些玩意。”

“要會唱歌的鋼鏰!要好看的玉玉!”

“好好好,都是我們廟廟的!姥爺給廟廟帶上,看看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