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見我沒了動作,連表情都不自然起來,嬤嬤適才開口:“您面前這位是錦北王,旁邊這位才是世子,這人認錯了無妨,現下都看著呢,還請姑娘在世子旁邊落座。”

我僵在原地,平緩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原來年前初見的那句“這樣叫也行”是這個意思,好在名義上的師傅驀地起身,讓棉落招我過去。

“坐我這裡。”陳仟行將位置讓開,把離他很近的方桌讓給我。

四方方桌兩兩相隔,我被棉落攙著坐下,抬起的雙眸靜靜的,盯著面前的炙羊肉,怪我自己沒有認對人,還鬧了這麼大的笑話,要是五哥知道,肯定要笑足一個月,棉落瞧見我面色不佳,目光在桌上轉了一大圈,最後還是倒了杯茶放到我面前。

“姑娘。”她勸著我多少吃點,北漠的飲食和我們那邊完全相反,多是油脂極濃、味道極重的炙肉,我吃慣了南蕭的淡食,就一口也嘗不了面前這滿是油光的燔肉。

大殿裡,數十個宮娥在琴箏彈奏下翩翩起舞,袖口的花瓣隨著輕盈的舞姿落到殿內各處,琴箏結合下,音律由輕變重,舞動的身子也絲毫不遜色,就像月光下的螢火蟲,絢麗而頌致,奪目又彌洺。

幸得宮娥的遮擋,我得已看向身旁的人,他身前的食盤裡並無吃食,擺放的席筷工工整整,好似並沒撥亂,除了手裡的酒杯,時不時的送到嘴邊,再無其他動作。

我突然就記起陳娘娘的那句“陳氏皇姓,瑾上年華,嫋嫋行止”因為這句話裡有個“行”字,我便以為是陳仟行名字的由來,殊不知心裡的雜亂,早已暗示這段差錯,我絞盡腦汁的去想陳娘娘同我講過的話,絲毫不明高位上那抹複雜的視線。

“王兄,她可一食未進。”自從蕭南熹坐到他身邊後,陳仟行的目光就沒停過,畢竟身份尊貴,這還成了他徒弟,可要好好看著。

“嗯。”陳瑾之負手站於殿外,說著回頭看了眼坐姿端正的人,緩步離開。

“公主,走吧。”我入北漠這件事,淮都知曉此事的很少,而陳仟行便是第一個知道的人,他笑容溫和,揭了面具,錦繩環繞在手腕處,露出眉目疏朗的面容,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稀裡糊塗的帶了出來,江辭見到我們,抱拳行禮。

我來北漠這幾日,天氣還未轉暖,末冬的雨也時而落下,倒是比南蕭更像南蕭了,以往總聽人提起北漠的吃食、軍隊、牛羊,卻獨獨不知道這裡的天氣變幻莫測。

這才半柱香的時間,雨就落了下來,陳仟行帶我們尋了個亭子,沒等我坐下,面前的人停了腳步,回頭:“公主認識王兄?”

他記得,當時他也跟著去了南蕭,怎麼不記得有見過她。

“見過兩次,次數不多,殿下也許認不得我了。”我一五一十的將南蕭發生的事,同陳仟行一說,他很快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的沒接話,只不過看我的眼神沒那麼“戒備”

“仟將軍。”幕簾後面走過來一個人,那人身著鎧甲,高大魁梧的站至我們面前,我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入王城到現在,這是我見過最像北漠將軍的北漠人。

“常將軍?你不是在淮西?怎麼得空過來?”陳仟行似是對常深的到來頗感困惑,多問了幾句。

常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雖離得稍遠,也能看出來,所以識趣的找了個,離他們遠點的石凳坐下,對面的棉落抬眼看我,又垂下,再抬眼,卻始終不出聲。

“怎麼了?”我目光雖是看向遠處的宮嶼,但也發現了棉落憂心忡忡的樣子。

“姑娘,實在不行我們回去吧,看這些人的神色明顯不歡迎,何況他是王爺不是世子,也用不著...”棉落是看著小公主日復一日的練劍,纖細的右手起泡、擦破、結痂,為南蕭,也為...自保。

“好。”

這是棉落第一次勸導成功,總覺著不真實,果然。

“五年後就回。”這次北漠一行,兩國的期限是五年,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到時候到了嫁人的年紀,回南蕭便是。

常深還在和陳仟行道淮西戰事,順便提了一下想回黎城的事。

陳仟行在斟酌淮西的狀況,下一秒就聽到了常深想回王師,嘴角還未勾起,看了眼常將軍的身後說道:“王兄。”

“又來,你騙我多少次了。”常深因為話太多的緣故被陳瑾之調離黎城,放到淮西那鳥都不叫的地方去,現下正煩,聽到陳仟行經常的說辭,無奈道。

陳瑾之從小路盡頭過來,看著陳仟行應了一聲,然後偏頭問道:“騙你什麼?”

“將...將軍,沒什麼沒什麼,我和仟將軍開玩笑呢。”

“是嗎?常將軍看著挺哀怨的,當真沒事?”

“真沒有。”

陳仟行抱拳倚著亭柱,遠遠就看著十數人端著錦盒往這邊來,“幹嘛的?”

紳仄鞠著身子,說清來意後,陳仟行才把路讓開,“殿下,飯菜都已備好,您看是送到北漾王府還是錦北王府。”今日宴席本就是為陳瑾之所辦,當看到他隻身來找自己的時候,還覺得受寵若驚。

只見,絕少說話的錦北王,邊與世子交談,邊指了指坐於右側的少女,紳仄瞬間明瞭。

“姑娘,這是太后讓準備的,北漠的吃食過於重口,怕你吃不慣,特讓奴才做些清淡的送過來。”

“謝謝公公。”我看著放滿整張石桌的糕點和素菜,下意識的看向亭口身形碩長的人,他和那位將軍的談話已經結束,現正在和陳仟行說話,也許是察覺到我的目光,輕輕抬眼:“吃吧,不急著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