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上向晚,擺渡未行。

沈落立在湖邊看著集市的路,夕陽的光落在她一半臉上,她愈發黯然的神色添了光彩。

大師兄在船上逗了一會兒狼孩,偏頭看沈落。

擺渡人:“小姑娘,再不能等了啊,要走了!”

沈落應了一聲,心下一沉,覺著楚炎是不能回來了,正轉身間,卻聽得一聲大喊:

“小師姐!”

楚炎!

沈落轉回身,看見從集市的路上奔來的楚炎揹著行李、一路狂奔,最後一頭撲在了她的懷裡——

唔,準確說來是把她抱了個滿懷。

楚炎聲音壓抑道:“小師姐,你真的還等著我,我還以為我要在這裡過夜,等明天的渡船了!”

沈落心上一震,這些年來除了師父收留自己那一刻,大概就是這時候最覺著圓滿了。

這會兒,沈宴卿探下頭來,“好了,別磨嘰了,膩膩歪歪的,臭小子,回來了,往後可就是無盡的苦臉對著苦臉的日子。快上船,又給你添了個小師弟,往後你不是最小的了!”

楚炎抬起頭,看向沈宴卿,他頭一遭覺著大師兄這麼耐人喜歡。

暮色將合裡,一艘渡船,一疊山水,一行少年人走上他們雖不言明、卻都在心裡默預設定的歸途。

只是,這時候沈落還不知道,大師兄說的苦臉對著苦臉的日子,卻唯獨沒有他。

回到清原不足一月,沈宴卿便感應天地劫,由師父沈清和急下三日渡化,化成一道白灰,飛進了清原和火列之間看不見也摸不著的六合之外的天地劫了。

經書上記載,天地劫裡,存活下的人少之又少。獨獨一二,都是攢下的福氣。沈落覺著她那大師兄或許沒有這樣的運氣。

沈落看著那道白灰在風裡消失,無端覺著,沈宴卿或許就這麼走了。

楚炎覺著那慣愛和自己比較、高高在上的大師兄走了以後他應該歡喜得很,可是看著沈宴卿就那麼沒了,他心底說不上的酸楚。

而小師弟趙驚雲反應遲緩,這時候卻也受到什麼打擊似的,雖然這一個月來,大師兄和他沒什麼過多的交情,可是自己畢竟是大師兄用銀子買回來的。

草原上,沈清和看了看這四個孩子,搖搖頭笑了笑,轉身回山了,一邊念道,“世間緣分,皆是無常,緣分若是沒盡,縱是天南海北,生死之分,也總有個再見之期。若是沒有這個緣分,哪怕日日相對,夜夜同歌,也是兩心離散。”

在沈落一行看不見的地方,沈清和的胸口一堵,眉間一縷黑光閃過——

“嗐,宴卿,師父只能幫你到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