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總不會一成不變的,風雨陰晴交替輪換是常理,一連晴朗好幾天,算起來今天該是陰雲密佈的日子了,烏雲們早早地就在聚集在一起擠滿天空,以致於黃昏提前降臨,連夜色都要比前幾日深得多,嚇得蟲兒們住了高聲喧譁,夜,靜靜的。

在這種氣氛之下,作為眾多生靈之一的人類自然也會受到影響,豪傑谷內的酒樓生意都蕭條了不少,原本映天紅的燈光如今看上去已有些黯淡,能把整個山谷裝滿的喧譁聲才將將把酒樓塞滿。

豪傑谷的冷清也不能完全怪天氣,這兩天一直有人在離開,將軍臺上的爭鋒雖然精彩,但遠比上第一日三品同臺的驚豔,同時還有流言四起,人數的減少加上人心惶惶,江湖英雄會還能有這麼多人在晚上暢飲,已經是江湖人豁達了。

“誒,對了,方家兄弟咋沒來喝酒啊?前要跟我在酒桌上一較高下。”一滿臉絡腮鬍的彪形大漢喝了沒多久便有幾分醉意,吐著酒氣含混不清地問著同伴,顯然是嫌這酒喝得不夠熱鬧。

“高哥你不知道啊?方家兄弟今天剛獲得朝廷的批准就著急忙慌地離開了,早上天一亮就走了,他們住房的酒樓押金都沒要呢,生怕自己出不去。”話語的聲音說著說著就變低了,腦袋自然而然地靠近,“大傢伙都在傳,豪傑谷裡藏著一群使毒的邪徒,已經有上百人沒了,朝廷連他

們的尾巴都逮不到,現在個個兒提心吊膽,除了方家兄弟,好些人都走了,包括那些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宗門子弟。”

絡腮鬍不屑地嗤笑一聲:“呵,膽小鬼,幾句流言蜚語就嚇得夾著尾巴逃跑了?上百人沒了?豪傑谷總共才多少人?要是上百人沒了,這兒早就炸鍋了,還輪得到他們提前跑?五大一品坐鎮豪傑谷,除非江湖四聖來,否則誰掀得起風浪?”說完,絡腮鬍抓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來,再來喝!”

酒桌上可不能掃興,連忙把杯中酒一飲而盡,不過該提醒的還是要提醒,“高哥啊,大家都知道這肯定是謠言,但無風不起浪,上百人沒有一二十個肯定是有的,而且朝廷還沒有把兇手歸案,咱們啊,還是小心為妙,今天這酒也別像前兩天那般喝那麼過了。”

絡腮鬍把眼一橫:“哼!你們怕他們,我可不怕,不過是些只敢用陰私手段的鼠輩,真要敢找上門兒來,我把他們全都一網打盡!”

話說到這兒,那就只能陪笑:“高哥說得對,誰不知道高哥是四品啊?給那些邪徒八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招惹高哥啊!來來來,喝酒喝酒。”

“哈哈哈……”絡腮鬍得意地一捋鬍鬚,“今晚我們喝到天亮,不醉不歸!”

豪言壯語是撂下了,可酒桌上的話,大多是不能信的,說要喝一個通宵,其實喝到半夜眾人就有些倦了,加上心頭

還有一些憂慮,午夜一過,酒桌上的人就開始說著託詞往回走,絡腮鬍一個人喝也沒什麼意思,只好往住處走。

“高哥,你是單獨一個人住一個酒樓,和我們都不同路,要不然……”

“真把我當膽小鬼是吧?不用再說了!你們自去,我還沒有醉到連路都不會走的地步,找得到住的地方。”絡腮鬍粗暴地打斷了好友的規勸,推開手臂上的攙扶,歪歪扭扭地走出酒樓大門,一頭扎進濃濃的夜色之中。

當真是英雄豪氣,就是讓冷風一吹,腦子稍微清醒一點兒,肚子裡面多少有些膽寒,“誒呀,這外面怎麼這麼黑還這麼安靜啊?我這腦子迷迷糊糊的,不會真出什麼事情吧?”

絡腮鬍趕緊順著道路往前看,只見朝廷巡夜的人馬剛好消失在視野之外,就算朝廷加派了人手,下一波巡邏的隊伍也要十五分鐘之後才會在這條路上出現,回頭看一眼燈火通明的酒樓:“要不,回去?”

這想法剛剛冒頭就被自己親手掐滅:“不行,回去不被笑話死才怪,以後還怎麼在江湖上混?就這麼短的一段路,我堂堂一個四品還走不回去?”在心裡給自己加油鼓勁兒完,絡腮鬍大步流星往前走。

“沙沙沙……”絡腮鬍汗毛倒豎,才走了沒多久,就聽到路旁沙沙作響,嚇得他立馬停了腳步,猛然回頭檢視,隨即被一陣冷風糊臉,“呼……原來是風吹的聲音

啊,真是的,自己嚇自己。”

絡腮鬍小手拍拍胸口順順氣,安撫下加速的小心臟後自言自語道:“要不然還是直接御靈回去吧,就算會引來注視也安全些啊。”

“啊啊啊!”絡腮鬍還在猶豫,回過頭時,竟然發現前方多了一個黑影,當即就把他嚇得驚聲尖叫,手腳都縮成了一團,“你不要過來啊!”

“嘻嘻嘻……”絡腮鬍的驚恐模樣把黑影給逗笑了,想不到長得這麼雄壯的男人還是一個膽小如鼠之輩。

度過了最初的驚惶,黑影的嘲笑聲讓絡腮鬍冷靜下來,這才細細打量,發現對面的原來是一襲素色長裙,“你是人是鬼啊?咋突然跑到我前面去了?你想要幹什麼啊?我可警告你,我不是好惹的。”絡腮鬍的聲音有些顫抖,嘴裡光說著威脅,卻連最基本的御靈都忘了。

“哥哥說的是什麼話?這世上哪有什麼鬼啊,不過都是臆想出來的罷了,妹妹我當然是活生生的人啦。”素色長裙發出粗獷的男聲,用嬌滴滴的語氣不停抱怨,“妹妹可是一直都在這兒呢,明明是哥哥不曾正眼瞧我,最後反倒怪妹妹嚇唬哥哥了。”

聽完對方的解釋,絡腮鬍抖得更厲害了,後頸更是生出一層細密的冷汗——大半夜的,哪個男的會穿著女裝到處亂晃啊?

“你到底想幹什麼嗎?”絡腮鬍好懸沒說出話來。

“妹妹是出來賣花的,紅胭脂,可美了,哥哥

要來一朵嗎?”長裙男子說著就從挎著的籃子中取出一朵花開四瓣的小白花來,朝絡腮鬍遞過去。

絡腮鬍下意識地就接過來到眼前的小白花,一雙眼睛無論如何都不能從上面挪開,“原來是‘夢七日’,這不是方寸所需的材料嗎?”絡腮鬍茫然的雙眼瞬間變得銳利,堅毅的臉上哪還有什麼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