瀋海此時正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五內俱焚,不知該如何做出選擇。

如果帶上在場剩下的所有人去莊子外,支援哨衛所,那他三大世家的把柄鐵定要落入朝廷手中,之前和現在做的努力全都付諸東流,不說現在達乾的一片狼藉,就說這些天為了抓七人而停掉生意的損失就是不可計量的,沉沒成本太大。

可要是繼續抓,還需要多少時間才能抓到,集中大部分人馬對付一個人都沒有結果,場中局勢一直給瀋海能抓到的錯覺,但就是抓不到,他甚至懷疑三大世家會被拖死在這兒,而拖太久真的沒法交代不抵抗獸潮的事。

哨衛所外的局勢幫他做出了選擇,瀋海清晰地感受到痯巴蛇的氣息消失了,這就意味著,哨衛所他們依靠自己的力量解決獸潮了。

瀋海冷汗涔涔往外冒,獸潮問題落地,那就該開始事後追究責任了,像這種觸及整個羅象國底線的事,三大世家一個都跑不了。

作為沈家家主,瀋海對於哪個是可能死,哪個是一定死尚且還分得清楚,一咬牙,厲聲下令:“集合!往獸潮方向趕!”三大世家必須要在獸潮結束前插一腳,證明他們並不是無所作為。

隨後嚴臺寺虛靜出場了,那覆蓋整個空淨莊的巨大金色影像和莊嚴的誦唱聲,無不宣告著空淨莊另一位主人歸來了,世家的盟友回來了,以救世主的形象降臨。瀋海精神一振,嚴臺寺把控空淨莊,那事情就可以是另一個故事了,攔下傳令的人,轉而繼續圍剿偷賬本的七人。

呵,不得不說,在這麼多天的陀沐節這個羅陀的節日裡,羅陀這次總算是顯靈了,這次搖擺讓三大世家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嚴臺寺虛靜回來了,朝廷的人馬也到了,李木也毫不客氣地出手了,漫天虛相化作點點光點消散,九十人靈甲軍的三品威勢橫掃一切,還有那個熟悉的,可怕的三品強者出手,形勢再次逆轉,該有人向他們討債了。

“所有人攻擊地面!打得洞越深越好!”瀋海現在什麼都顧不上了,立時出言爆喝,命令所有人丟下那七人,開始莫名其妙地打洞。

瀋海的心剛提到嗓子眼兒了,下一瞬他就嚇得肝膽俱裂。瀋海才感應到莊子西北方向有道熾烈的靈力飛來,背後就響起了一聲粗獷而洪亮的聲音:“我乃定國軍第五衛的金刀校尉黃蝜,受空淨莊居民報案,率軍前來平亂!”

快,太快了,快到瀋海沒法反應;猛,太猛了,單純從大刀黃蝜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勢就壓得瀋海說不出話來,求饒叫喊的話被堵在喉嚨裡根本出不來,這絕不是簡單的三品,接下來的事也不是正常的三品能辦到的。

“噗!”“噗!”“噗!”……就像是密封的水袋從外面用力擠破的聲音,達乾的街上又多了幾攤汙血,除此之外,達乾的一塊磚一片瓦都沒有受到傷害,而要是從空中俯瞰感應的話,就會發現,三大世家的六品強者全都沒了。

那響徹空淨莊的聲音再次響起:“部分作亂的匪徒已經被解決,此作警告,空淨莊正處危機,所有人都回家中等待!朝廷與陀教無苦徒已至,一切事端不日將會解決!”在精準且輕鬆地殺完世家的六品之後,大刀黃蝜這才說出事情緣由,並要求所有人立刻回家。

瀋海發現背後的巨大壓力消失了,他像從水裡被撈出來一樣大口大口地吸氣,鎮守其他方向的兩大世家家主此時趕了過來,他們的臉色也十分蒼白,顯然與瀋海的遭遇相同。三人沒有多聊,碰頭之後便一起來到大刀黃蝜身前。

最先開口的依舊是瀋海,“大刀黃公子……”可惜剛開口就被黃蝜打斷:“大刀是我的江湖名號,此番我是代表朝廷而來,我現在是定國軍第五衛的金刀校尉!”

瀋海被訓了一頓也不敢有什麼異色,唯唯諾諾地點頭稱是:“黃將軍,小人知錯了。只是小人不明白,將軍代表朝廷平亂,怎麼就孤身來了我空淨莊深處,黃將軍這是又要仗著修為‘行俠仗義’了嗎?”

空淨莊是完全的,世家的莊子,朝廷的人不該踏入莊子半步,就算是有空淨莊的人向朝廷報案,那大刀黃蝜也該拿出相關檔案,報給空淨莊的管理人,也就是三大世家和嚴臺寺之後,在他們的陪同下才能進來,否則,那就是強闖。

大刀黃蝜聽出瀋海的意思了,不慌不忙地說道:“是無苦徒大師們請我進莊平亂的,事急從權……”

“我們空淨莊嚴臺寺可從來沒有無苦徒啊。”瀋海沒有給黃蝜多說的機會,話語間有些著急。

黃蝜微微一笑,“是陀教總壇浮雲山派來監督整頓嚴臺寺的,晚些你就會見到了,到時候敬請三位家主驗驗真假。”黃蝜擔心莊子裡那些兄弟,出手確實急了,他知道自己理虧,換個話題說道:“倒是你們各位為何在此啊?獸潮來襲,這些好手該在哨衛所缺口禦敵才對!”

瀋海驀然開口一笑:“黃將軍有所不知,在獸潮最開始的時候就有靈獸闖了進來,其中有頭滾地蚓。您也知道,滾地蚓最擅長在土中穿行,沒想到它居然躲在地下,來到了達乾這邊。

“您不是空淨莊人,可能不清楚,達乾下邊可是埋有護莊大陣的陣基的,我們絲毫不敢大意,生怕滾地蚓破壞陣基,本來馳援哨衛所的人手全都跟著追來了達乾,您看,地上還有我們對付滾地蚓留下的深坑呢。您說您脾氣也是爆,我們絞殺滾地蚓的英雄,怎麼就被您當成作亂的匪徒給殺了呢?”

黃蝜耐心聽完,譏諷一笑:“呵,沈家主還是這麼‘能言善辯’啊。”瀋海還要再說,卻被黃蝜抬手阻止,“好了,現在混亂還沒有平息,請幾位先回家裡待著,方便我們和無苦徒大師處理空淨莊亂局,其他事之後再說。”

說著,黃蝜突然拔高聲音,說給全莊人聽:“全莊執行禁足,違者殺無赦!禁足令取消後,可來嚴臺寺找無苦徒告狀!”滾滾聲浪傳遍空淨莊,三家家主臉色都不是很好看,他們知道,這是大刀黃蝜以拳頭說話。

事實上,對於空淨莊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大刀黃蝜和瀋海他們都很清楚,既然大刀沒有在第一時間將他們全部擊殺,那就說明他不想讓他們以這種方式死,所以現在也懶得和他們爭辯這些問題。

“三位還不走嗎?”大刀黃蝜板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詢問道。

現在強弱差距很明顯,瀋海他們不敢硬碰硬,拱拱手說道:“黃將軍做事,我們自然要配合,這就走,這就走。”說完,瀋海在半空大手一揮,喊道:“回府!”達乾殘餘的世家人手就浩浩蕩蕩地回三家府邸了。

大刀黃蝜看著忍不住想笑,瀋海如今竟然可憐到以這種方式展示自己對空淨莊的掌控力了。他們三家加起來,拿得出手的就是三個五品,六品剛剛已經被他全滅了,八品、九品倒是多,但那有什麼用?這些人聽到你指揮才會行動又如何?還不得乖乖如他所言,回家禁足。

瀋海他們走了,莊子外面,大刀黃蝜帶來的犄馬騎兵,已經開始從西北的缺口方向緩緩進入,進入空淨莊之後,他們將分成幾隊,在空淨莊裡巡視幾圈,消滅所有趁機作亂和反抗的人,保證莊子以最快的速度恢復平靜,而以他們的實力,這將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

大刀黃蝜準備去往嚴臺寺了,可在他出發之前,那些無苦徒中最老的一位來到了黃蝜身邊,本來想對他說些什麼,卻不由得被地上達乾的慘烈狀況所吸引。

那名無苦徒看著那些無辜慘死,受牽連的普通人,以及那些本該為人們提供庇護,如今卻破碎成碎塊的房子,他不禁淚流滿面,行了一個陀禮,號了一聲“多波多阿多陀羅”,隨後自顧自地在半空盤坐,誦唸起《羅陀救難經》。

隨著老無苦徒的誦唸,他的身上不斷冒出一顆顆粒狀的金光,跟著風兒不斷飄蕩,灑在每一個人身上,不管他是傷者、死者還是完好無損的人,顯然這是一道法術。

而受到這些金粒加持的人,傷者的疼痛減輕了,無恙的人內心也獲得了寧靜,達乾裡這些宛若驚弓之鳥的人們他們竟然慢慢睡去,進入甜甜的夢鄉,看他們臉上幸福的表情,他們應該做了一個美麗的夢。

誦唸完一整部經之後,無苦徒不再繼續,他身上也不再有金粒冒出,睜開眼甦醒過來。

在無苦徒施展法術時,黃蝜清晰地感受到他氣息的衰弱,等無苦徒睜開眼時,更是可以明顯看出他的眼睛黯淡不少,精神有些萎靡,顯然剛才法術對他消耗不少,而這只是為了安撫那些達乾的普通人。無苦徒還是無苦徒啊。

無苦徒醒來後,不等黃蝜開口,無苦徒先說話了:“多波多阿多陀羅。我實在沒想到會有如此慘狀,是我陀教的錯。隨我來的其他師父都跟著那些兵馬幫忙了,之後我等將盡全力幫助黃將軍處理空淨莊的事。”

黃蝜一怔,隨後行一陀禮回敬,“多波多阿多陀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