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子上的鍋裡香油已經冒煙了,她趕緊把小青菜倒下去,這種菜食堂裡都沒有吃過,因為是兩寸長的小青菜,炒出來一包水,心想,小雞燉蘑菇已經有湯水了,這個湯不是浪費了嗎?乾脆,把青菜撈上來,裝到盤子裡,再把洗乾淨的四季豆倒鍋裡,不是不進油鹽嗎?那就早一點放油鹽放醬油,把爐門關上,慢慢燜吧。

拿一隻大碗涼拌黃瓜,放鹽沒有多久,揉了一會兒就出好多水。她也困惑起來——吃食堂的時候,涼拌黃瓜裡只有調料,沒有黃瓜湯啊,只有倒掉。可是,一隻手端盤子,再倒湯水的時候,連黃瓜塊兒也倒下來了,可惜可惜,又浪費了幾塊。動動腦筋想辦法,她用一隻碗扣在盤子上,擔心碗也倒下去,只好把左手盤子端在吊著的右臂下,用石膏套壓住朝上的碗底,左手慢慢傾斜,終於大功告成,再慢慢放調料,有滿滿的成就感。心想,多學習,多鍛鍊,能夠生活,就沒有必要寄人籬下了。

四季豆已經爛了,盤子放在灶臺上,一鍋鏟一鍋鏟的把菜鏟進去,一直到鍋裡沒有水了,她用抹布包著鍋耳朵,提到水池上,給爐子里加上蜂窩煤,這才把廚房門開啟,吐出一口氣。

那兩個人才從教學狀態中抬起頭來,看見廚房西施俏立門邊,雙頰緋紅,眉眼朦朧,夏永山看見像懷春的少女,馮有珍也覺得閨蜜現在不正常,問她怎麼了?

“哦,我今天創造性的施展廚藝,不知道畢業了沒有。”她有點兒忐忑,叫大家端碗吃飯。

迫切想嘗一嘗童真真的手藝,夏永山趕緊收拾了書本,把桌子騰出來,端菜上桌,然後開始盛飯。等馮有珍從衛生間出來,夏永山已經伸筷子夾菜了,她也坐到桌子邊上,扭頭看看吃四季豆的男生,臉像苦瓜一樣。

“怎麼了?”童真真也望過去,那根四季豆有四寸長,一半在他的嘴裡,另一半還在筷子上。

馮有珍拿起筷子又放下了,然後哈哈大笑:“這四季豆沒有理,要把蒂子摘去,把兩側的筋撕去,再折斷下鍋。哪裡有這麼整根的燒?”

“我也覺得,怎麼比食堂買來的要長哈。”童真真自我解嘲,“所以我這是創造性的廚藝。”

夏永山還是舉著那半根四季豆,苦著臉說:“我的大妹子,還不僅僅是形式問題,還有內容問題。哦,我懂了,油要計劃,鹽不要。”

“但也要錢呢!”馮有珍夾起一根四季豆,還把筋撕掉,放進口中,雙眉緊皺,趕緊扒了一口飯,嚥下去才說,“我家的鹽又不是偷來的!”

“好呢,除了飯菜錢,我在多付一份鹽錢行不行?”童真真笑著說,但是等她咬了一口,笑不出來了,回憶了一下炒菜過程,嚐了一下炒青菜,發現味道很淡,原來鹽份都到湯裡了,用那個青菜湯再來煮四季豆,後面又加鹽,又加醬油,怎麼不鹹呢?於是深刻檢查,“我不學無術,但是沒有做到不恥下問,自以為是,自高自大,自不量力……”

“別拽文了!”馮有珍只有想辦法補救,把四季豆倒大碗裡,浸泡一陣,撈出來,味道淡多了,青菜沒什麼味道,又到進四季豆的湯裡,這樣兩邊都有味道了。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童真真又一次深刻檢查,不過大家一致公認,她的涼拌黃瓜不錯,總算不至於太丟面子。大家在憤怒聲討與深刻檢查中吃完中飯,夏永山給他繼母送飯去了,兩個姑娘累了一上午,看看大蒜還沒有泡好,都舒舒服服睡個午覺。

夏永山一點二十就在部隊大院門口等著,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說好的1點半又過去十分鐘,一看到兩個姑娘的身影,他就失望了,明明只邀請了一個人,結果兩個人都來了。當初本來想說,又怕引起童真真的反感和警惕,不過就是說了,也會兩個人一起出現的。來源於姑娘的謹慎,內斂與聰明。誰讓那兩個姑娘是鞋拔子和鞋刷子,中樓上的鼓槌一對,走到哪裡都不分離。

我還能拿她怎麼樣嗎?不過是能夠有機會說出心裡話而已,她要和母親打電話,肯定要吐露衷腸,不忌諱別人聽見?哦,我也在場,也會聽見,多一個人,她也不會在乎了。

他把埋怨放在心裡,滿臉堆起笑容,和門衛打了個招呼,把她們引向自己家裡。

到底是市領導的家,就是不同凡響,那是一座的小院,雙開大門,可以進入汽車,大門上又有一扇小門,半掩著,輕輕一推,進了夏永山的小院子。

甬道兩邊是兩個小花園,一邊當中是一顆寶塔松,一邊當中是一樹香樟,圍牆四周是一圈兒細細密密的斑竹。香樟樹在春天新陳代謝,還有一些老葉片沒有掉下來,萬綠叢中點點紅,就像掛著紅棗一樣,散發著馥郁的香氣。

樹下是草坪,綠茵茵的,佔據了這麼大的面積,真有點可惜。

馮有珍對童真真說:“如果我要住進來,就在地上種菜,灌溉也方便,收穫也方便,一家人省了多少小菜錢。”

“這不容易嗎?當了小夏夫人就順理成章了。”童真真笑的不懷好意。

“我可沒這個命。”馮有珍看著前面那挺直的背影,不知怎麼的,嚥了一口唾沫,“說不定你能來呢?”

“這裡是我能來的地方嗎?只是他父母不在家,我們揩油打個電話。”童真真跟著又說,“如果想種菜,廣闊天地那才是大有作為。”

兩個姑娘的話他都聽見了,覺得裡面暗藏玄機,一個是想來卻沒有把握;一個是情願在農村都不情願到這裡來。看來還是要打一場攻堅持久戰。

把她們領進客廳,他早就有準備,燒了開水,還在一個長脖子的玻璃瓶子裡準備了涼開水,問喝熱的還是涼的?

馮有珍問喝什麼?

童真真問他有什麼?

他說的很自然:“咖啡、牛奶、果汁、麥乳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