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大夫出山(第1/2頁)
章節報錯
如果在以前,夏永山也會劃清階級陣線的,像父親那樣的老幹部,都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在回家的接觸當中,看清了許多問題。什麼“歷史反革命”、“學術權威”都是大帽子。現在為了共同的同學,有必要讓大家重新認識老白了。
於是就告訴了張誠鼎:老白是地區醫院外科主任,著名的綠城一把刀,只是因為生活作風問題,所以被當作壞分子。
“有些事情,不能聽一面之詞,醫生就是治病救人,哪個證明他幹了壞事?”一直沒有說話的蕭明,也為老白昭雪,“人家有點本事,就說人家是學術權威,不懂學術,沒有權威,怎麼治病救人?害人怕差不多。”
張誠鼎經常找蕭明下象棋,兩人說的得來,下鄉之後,走得比夏永山還近,聽話聽音,指著蕭明鼻子說:“你一個老小子,一點兒階級覺悟都沒有,是打算拜師學藝了?”
蕭明拂開張誠鼎伸過來的手:“那又怎麼樣,我還一輩子當赤腳醫生?多學點本事,才有出頭翻身之日。牛屎也有發燒的時候,現在好好學學,將來說不定就是布鞋醫生、皮鞋醫生。”
老白見兩個年輕人都幫自己講話,不敢順著杆子爬,只是對蕭明說,幾個人都淋了雨,現在身上都沒幹,還是要熬點紅糖生薑水,免得感冒。
見張誠鼎攤開手,蕭明就說他家裡兩樣都有,要回去拿。老白就說跟他一起,看看他站裡面有些什麼藥,不能輸液,也要打針,免得感染。
路上泥濘路滑,蕭明蹲下身子,要背老白。他搖頭說不需要,只要拿把傘出去,不淋雨就行了。蕭明就說,來的時候,不就是夏永山揹著嗎?夏永山說,是為了趕時間,連傘都來不及找。既然這邊有傘,回去先換乾衣服,然後再來。
老白身子單薄,已經暴露了身份,還要給童真真治療的。索性讓蕭明揹著出去,要不然摔傷了,大家多個負擔。老白還問夏永山,是不是也一起回去換衣服?夏永山放心不下真真,要老白給他帶一套乾衣服來。
他們同學之間的情誼讓老白感動,也不覺得冷了,順從地趴到蕭明背上,不知道,暴露身份,對自己有利害是有害。
他們兩個走了,張誠鼎才坐下來,只是盯著夏永山,什麼話也不說。欠對同學一個解釋,夏永山實話實說。老白叫白羽凡,是綠城地區醫院外科主任,當初就是下放到這裡來勞動改造的。半老頭子一個,沒地方安置。
夏永山爺爺站出來說:“就放在我們家吧,我對他監管。”
老爺子參加過新四軍,受傷才回鄉的。兒子又是綠城幹部,革命家庭,自然可靠。夏永山回鄉,是全村學歷最高的,家庭背景也過硬(村裡還不知道,他父母都倒黴了),生產隊長都對他言聽計從。
住在家中的老白,把他爺爺照顧得好好的,還治療好老爺子的腰痛。聽老白談吐不俗,有了不起的醫術,倒過來照顧他,還把他推薦給生產隊的赤腳醫生。
蕭明可算找到一個好老師,悄悄地跟著白醫生學習,對外,一般治病,都靠蕭明在前面,老白只給他出主意、想辦法,村裡人都認為赤腳醫生越來越厲害,只有夏永山家爺孫兩個知道,大部分功勞都歸老白。
現在遇到知青的傷情,兩個年輕人把滿腔希望寄託在他身上,不得已,才把老白推出來。看著兩個人走遠,張誠鼎經不無憂慮,憂心忡忡,說這麼用老白,這是犯了方向性路線性錯誤,難道就不怕以後倒黴嗎?
這邊還沒有回答,馮有珍從屋裡出來,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張誠鼎問:“你老子搞技術,也算權威吧,隨便加上反動兩個字,你甘心嗎?”
張誠鼎反駁,說他父親沒反動的地方。
馮有珍馬上就說,一個當醫生的有什麼反動的?她到現在才想起來,她父親在老白手下治過病,胰腺炎還是他手術的呢,住院的人都誇他技術好醫德也好……
“所以,我們現在只有依靠老白,如果真真殘廢了,以後回城,無顏見江東父老。”
聽夏永山說的前半段話他贊成,後面的不以為然,癟癟嘴,想說什麼,還是把話吞回去了。回城探親有可能,但紮根農村是一輩子的事,誰也躲不過,只有想辦法過得好一點,最主要需要精神糧食,下次回去探親,要帶一些書來看。
看他們兩個已經洗過澡換過衣服了,夏永山還穿著一身潮溼的衣服,衣服上還有泥巴,那是真真身上的泥巴沾到他身上的。馮有珍就說,潮溼的衣服穿身上難受,脫下來她洗一洗。夏永山溼衣服沒有送來,不能赤膊。馮有珍說都是同學,也是為了救人,才弄得這麼髒兮兮的。張誠鼎也笑他假斯文。夏永山這才脫下了短袖襯衫和外面的長褲子,要馮有珍幫他洗。
打量一下他結實的胸膛,胳膊上隆起的疙瘩肉,馮有珍吞了一口唾沫,接過衣服,莫名其妙,有些心虛。張誠鼎趁機也把自己的衣服丟給她。
馮有珍又扔了回去,說不是他的老媽子,沒義務給他洗衣服。張誠鼎不服氣了,說都是同學,不能區別對待。而且這也不是好難的事情,舉手之勞,方便得很。
他一邊說一邊端出大木盆,放在屋簷角下。外面大雨如注,兩條瓦溝水流往下淌,像一條小瀑布。他把所有的髒衣服丟到盆子裡,雨水沖刷到衣服上,混濁的泥水從盆沿溢位。
馮有珍笑了,誇他是小諸葛。
夏永山舀了水,用張誠鼎的毛巾擦了身子。好在裡面的平角褲沒有潮溼,可是外面有女生,走出來還有些畏畏縮縮的,趕緊溜到張誠鼎房間去,自己個子大,胡亂套了一件汗衫,緊緊繃在身上,不管那兩個人鬥嘴,進了女生臥室、
真真雙目緊閉,呼吸沉重,沒有呻吟,想是睡著了。他站在床邊,神色凝重,看著真真受傷的胳膊,心像被揪住了一樣,恨不能代替她疼痛。馮有珍近來拉了他一把,輕聲說:“睡著了就不疼了,別打擾她吧。”
兩人剛走到堂屋,蕭明把老白背來了,進門才往地下放。老白手裡撐著傘,馮有珍連忙去把傘接過來,蕭明再把老白從背上放下來,還感嘆了一句:“還是這樣來得快,安全多了。”
張誠鼎還是有些不屑:“對你老子還沒有這麼孝敬吧!”
蕭明說:“還不是為了搶救你們知青。”